黎城的夏日清早并不是非常炎热,社科院小区出门是一条解放后就修建的老巷子,双车道的路并不宽但也鲜有汽车通过。
道路两边是高高低低的密栽的俗称“法国梧桐”的乔木植物。人行道则是旧石留下的青石板路,多年来虽然小修小补,但石缝间的裂隙也抑制不住的越来越大,常常有穿高跟鞋扭了脚,推着小车但不小心栽倒的事情发生,但这么多年大家好像都很冷漠的习惯了,也不会去琐碎的抱怨。
早上七点刚过,闵函双带着佑佑去买巷口的豆腐脑。
佑佑坚持不坐儿童车,要走路出来。闵函双勾着他的小手,听他嘴里独自碎碎念着“树呀你好狗狗来了石头石头哎呀哎呀”诸如此类,不由觉得暗暗好笑。
她扭头看着佑佑的头顶,从头顶看下去是矮矮胖胖的小身体,努力的迈着一步又一步,跌跌撞撞的走在石板路上。
突然一脚踩在两块石板间巨大的缝隙里,向前扑倒。闵函双吃了一惊,正准备蹲下身去扶佑佑,身旁的金毛寻回犬Yoda敏捷但小心翼翼的叼着佑佑的小裤子把他拽了起来,然后亲热的拱了拱他的身体,也帮他舔了舔胳膊肘。
佑佑满不在乎的拍拍手,又开始念叨“狗狗狗狗摔跤跤”。于是一人一狗又继续步履蹒跚的前行着。
闵函双看着佑佑走在熟悉的老巷子里的样子,想起来接近三十年前,她也是这么看着自己的弟弟闵函深。
弟弟的个性和她极为不同,从小就性格倔强,摔倒了永远不哭,即使有一年被飞驰的摩托车撞到撞断了一根肋骨,也从来没因为疼痛或者什么原因掉过一滴眼泪。
她有时怀疑弟弟是否没有长泪腺,直到她看到闵函深切洋葱的时候泪流满面才放了心。大概每个人都会根据记忆的碎片,模糊的关联起过去吧,这也许是人身体里的隐藏技能。
沈镜莺也会在佑佑睡着的时候抚摸着他小小的额头,和闵函双叹息说佑佑长的多像函深婴童时期,说外甥像舅侄女像姑真是一点没错。闵函双不禁哑然失笑,但看着母亲怀念和怅然若失的脸色也只能安慰说确实是像,比像周开还多。
买好豆腐脑回到家里,刚打开门,就听到闵函深的声音“姐怎么才买回来呀,饿死我了!我一个世纪都没吃过豆腐脑了!”闵函深形容什么都搞的很夸张。
闵函双还没来得及换好鞋,身边的Yoda已经屁颠屁颠的冲到了餐厅,讨好的摇着尾巴,就像是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发小。
“阿深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去上班吗?”闵函双拎着装豆腐脑的塑料袋走进来,熟练的从碗橱里拿出小碗来分。
沈镜莺忙着从蒸锅里往外端各式各样的早餐花点,也不知道是埋怨还是开心的说,“你来了之后你弟弟回来的次数比过去五年都多!天天来,也不知道是像小时候一样要缠着你,还是要缠着佑佑!”
佑佑已经果断的爬到了闵函深的腿上,端端正正的坐好。旁边是Yoda,前脚支在身前,也坐的非常端正,两人一狗严肃的看着热气腾腾的厨房。
闵毅坐在旁边戴个老花镜看报纸,眉头皱在一起,困惑的读着一条新闻标题“直播带货要筑牢诚信基石”,嘴里小声的念叨,什么直播,新闻联播带货了吗?
吃完早饭,闵毅仍然几十年如一日的步行去旁边不远的社科院研究所上班。沈镜莺也拉着一个某洗衣粉品牌赠送的老年双轮购物车准备去菜场买肉买菜,完成“每天给佑佑做大餐”的愿望。
闵函深摊开几本自己带来的看起来很笨重的精装厚本书,翻开来里面乍一看花花绿绿繁繁复复的各色花纹。佑佑好奇的在旁边假装在搭积木,顺便好奇的看着舅舅。
闵函双又问“阿深你不用去上班吗?”
闵函深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嗯不是非常用,我研究研究最近要给一个客户出个方案。姐你说青花的感觉好还是金石的感觉好?姐夫最近怎么样忙啥呢?我打算去恒城开个小的分公司你觉得怎么样?”
闵函双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弟弟从小的喜好就和她极为不同,也从来不是循规蹈矩的路子。
用父母的话来说就是阿深没上过一天正经班,也不知道每天在忙什么。可是闵函双心里清楚其实二老对函深放心的很,学业结束后,函深就没和家里伸手要过钱,自己创业辛辛苦苦但是也买了两套一大一小的房子,大的自己住,小的出租,但自己住的地方也不怎么回去,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设计室泡着。
两个孩子比起来,父母反而更担心闵函双多一些,带着孩子嫁在外地,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什么委屈。两老也常常在深夜念叨着两个孩子的现状,但也不想去过多打扰他们的生活。
这次闵函双打电话说要带着佑佑回来住半个月,两个老人的心情和帮闵函双准备结婚的感受差不多,既激动又兴奋。
闵函双一边叠着昨晚给佑佑洗干净早上晾干的小小的衣裤,一边回答“你的事情我也不太懂,你认准了就去做呗,姐姐肯定支持你。
你什么时候要来恒城,就住家里吧,住的开。”佑佑在旁边也不知道听懂没,突然伸出手很开心的抱着狗的身子说“YoYo来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