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靠着窗子的圆椅上。看床上摆着笔记本、照相机、记者证什么的,知道这是林微的记者行头了。
林微从包里掏出茶叶来,用自带的两个简易杯子泡了茶,两人慢慢品着,互相询问了对方的一些近况。说起彼此的家庭,原来林微已经离婚两年了,9岁的女儿在北京上寄宿小学。
她一点都不避讳,坦言自己之所以离婚,是因为天天在外面跑,很少回家,丈夫忍受不了寂寞才提出离婚,然后两人客客气气地办了离婚手续。
江风没想到她这么坦诚,一般来说,离婚的女人是很忌讳说起婚姻的,林微倒是大方的很。安慰她说,你是把你的精力、你的时间都献给事业了。我觉得你们的报纸之所以拥有如此多的读者,有这么大的影响,是和你们这一批敢于拿起笔来针砭时弊的记者分不开的。鲁迅说过,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林微叹道,说是这样说,可我们也是压力山大啊,你不做新闻行业,是难以想象的。好多次我都想辞职不干,回家好好的相夫教子,做个居家女人。可我一想到有那么多不平事需要去揭露,去抨击;有那么多可怜的、无助的人需要我的帮助,我就下不了辞职的决心。我这一辈子,注定要这样扛起笔,征战到底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啊。
江风了解了林微的心声,不禁为之动容。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记者这个行业,每天都在为正义奔波,在抗争,在呐喊,甚至牺牲了婚姻家庭和孩子,这种精神,已经不能用“敬业”两个字来形容了。望着林微坚定的眼神,江风忽然想到了四个字:人格魅力。这样的女人是最可爱的,也是最可敬的。
忽然注意到林微的额角有一道紫色的伤疤,就多看了一眼。
林微抬手摸了摸伤疤说,你是想知道它的来历吧?告诉你吧,这伤疤也是在你们江南省留下的纪念。你是官场上的人,应该知道方平金大钟事件吧?
江风说,当然知道。金大钟是老上访户,在被遣返的车上被打死了,闹的很大,听说方平市政府赔偿了金大钟家属两百万呢。
林微说,两百万确实不假,但打人的凶手却逍遥法外。我额头上的这道疤就是在方平采访时留下的。
江风叫道,他们连女人都打,还是人吗?简直就是畜生!
林微笑了下说,畜生倒好些,那些人连畜生都不如呢。你以为当官的都很仁慈?挨两次打是小事,被非法关押非法拘禁甚至接到死亡威胁都是家常便饭。我说过了,你不做记者,不知道做记者的艰辛。
江风说,你说到非法关押,我倒是想起来了。去年我们云湖出了矿难,死了40多号人,政府对外公布死亡29人,瞒报的尸体连夜和家属达成协议,连夜火化了。各路记者来了不少,矿上光是发封口费就发出去了100多万,偏偏有两名记者要刨根问底,结果摄像机被砸,人被殴打,差点被关进精神病院,一个多星期才迫于压力把人放了。结果呢?到最后这个数字也没有改变过来,还是29人。因为死亡30人以上就是特别重大事故了,要追究市领导责任的。你想啊,涉及到头上的乌纱问题,他们能不下狠手捂住?估计他们杀人的心都有。全国各地都是如此,我们云湖在这方面的局势更险恶些。所以所我告诫你林微,来云湖玩玩可以,千万别捅这边的马蜂窝。
林微的柳眉拧了起来,脸上就有了一种英武之气。她哼了一声说,我这人本来就爱啃硬骨头,你这么一说,倒是把我的斗志给挑起来了。江风,你知道我这次来云湖是为了什么吗?
江风瞥了眼电视,正看到市委书记崔定到公安局慰问击毙米自强有功的干警,崔定穿着风衣,很有风度地和刘善武等人握手,嘴里说着勉励的话。
刘善武弯腰翘臀,脸上的谄笑像是一朵开败后又遭霜打的菊花。
不由得心里一紧,收回目光看着林微说,天,你不是要来报道米自强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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