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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誓(1 / 3)

在别院的两年里,花冬极少会去回想从前的经历。

以往种种如荆棘刺丛,稍一碰便会生疼,而光是疼也就罢了,更多时候连想也不敢想。

至于为何不敢,连她自己也不知其中缘故。

偶有的回忆,却也是支离破碎的。

她八岁时女红已成,亦能帮家中下地干活,是乡里闻名的伶俐乖巧的闺女,无人不夸奖几声,来日必是温婉宜家。

只是听话如她,在针脚与烈日灼肤的间隙,也会偷摸去村中的学堂,东南窗下遍生杂草,刚好够藏起几个小孩子。

学堂的老先生胡子一把,笑时乐呵呵的,爱捻着胡须念之乎者也,却也说:“孩儿不读书不行。”

老人家在教学上十分严苛,对他们这几个偷学的尤甚,因他们听几节落几节,不能时时点卯,被他查到懈怠,就会用戒尺敲手心。

管你小姑娘毛小子,写不好或偷懒了,都要挨几下。

只是训诫过后,老先生还是会在次日课时,特意支起木窗,让蹲在草丛中的几个孩子听的更清楚,更会在这些小子丫头的家中人来滴溜娃娃之前,偷给他们塞上一卷手抄的《千字文》,让他们去写。

这也是为何花冬识字,也写得了一手好字的原因,那是树枝为笔,黄土为纸,一笔一划练出来。

后来先生老掉,新的先生只认束脩,不交一律不许听,也就断了他们后来的学路。

不大的村落,也不是世外桃源。

花冬见过人命的轻贱。

浮在河上的白骨与群鱼流浪,东邻的婴童不再夜啼,与她一同在草丛里的人也流散四方。

生生死死,兜兜转转。

那时花冬痴于医道,老先生在离世前对她说:小冬,如果你把这书倒背如流,就是迈出头一步了啊,别轻易弃了去,学医很苦,多笑笑,笑一笑就好了。

可在晏府,二少爷挑走她,不光因其听话懂规矩,也因她笑时眉目干净,如枝头玉兰。

但还能怎样。

还能怎么样呢?

她介于知与不知的夹缝中。如果干脆如其他家生仙仆一般,生来知晓自己今后的命运,遇事说一声:“皆是如此,命里合该”,日子是否会好过?

这个问题,花冬曾在温润的灵力中问过秋眠。

少年认真听过,道:“你知道,才会有机会。”他化出那把青色的琴,信手拨了几个音,“我这把琴,听的是因果。”

“因果报应?”

秋眠摇头道:“是读过往,推未来。”

花冬感慨:“那阿眠就是神仙了啊……”

秋眠轻拨长弦,慢慢说:“每一个人的过往、性情,或多或少会决定他在某一刻,做出怎样的决定。”却又道:“我听的八九不离十,可也依然无法达到境界。”

他定定看向花冬,问她:“决定的背后,还有什么?”

花冬的想法却把她自己唬了一跳。

还有——

活下去!

花冬明明从来没有放弃求生,但其实她不知自己在执着甚么。

这就非常矛盾了。

是个人都会和她说:为何不活?

而她就会想,为何没有理由。

她胸中压着一股火,在她灿烂的笑容下灼灼燃烧。

不去想从前,就不会焚起。

说是逃避也好,说是本能自保也好,她以为不去想这些,就不会过的那么艰难。

迩烛塔内,花冬用额头撞上灵镯,“阿眠,你不要听他胡说!”她吼道:“他就是个小人,为什么要你死,为什么?!”

晏司焰眸光颤动,末了颔首:“是,我是个小人。”

他原以为会和这个来路不明的修士打上一架,谁知对方接受实在太过良好。

此人似乎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白蛇子的命运在阵中生了异变,原本被丢在深渊下的人在晏府长大。

这是法则之外的破绽。

同时秋眠也想清楚了,为何自己会夺舍在这阵中。

阴差阳错之下,兴许是他身死道消时的一缕执念被这个阵捕获,恰好这阵中又有一个魂魄不全的,原本该属于他的一条命轨的躯壳。

没有经过洗骨的晏司秋与他后来的样貌并不一模一样,而他还是一个在真实世界本不该存在的人。

所以秋眠的神魂,才会与此躯壳有这么大的排异。

说到底,也只是一场虚假的重生。

花冬却只觉自己浑身滚烫,她哽咽道:“阿眠,你不要做傻事,还会有办法的……”

秋眠不答,摘下灵镯,对晏司焰道:“我用琴推演,已经纸化的活人无法出阵,他们的神魂经不住阵波的冲击,我线索不够,你有什么法子?”

晏司焰伸手指了指秋眠的琴,问:“你若可以以弦锁定人,以此为媒,我可将未纸化入心脉的人的症状逆转至初,出去后虽也要虚弱上一阵,但不会丧命。”

秋眠点了点头,另有青绿色的灵力琴弦向四面涌出,晏司焰抬手以手腕在琴弦上一割,血顺弦而流却不会有滴落。

霎时,塔顶内红青二色的弦交错如网,随着血液流失,晏司焰的脸色也更加苍白,而后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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