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寻水西禾足足带了几十个壮丁过来,又有一位方姓道长养的两只穿山甲作帮手。
天亮时往下挖了二十多丈,不知谁叫了一句:“出水了!”
“真的?出水了?我看看。”
众人一窝蜂挤过去,就听黑黝黝的井里传来回声:“真的出水了!”
木绳拽上一桶水,深水冰冷刺骨,大家欢欣鼓舞激动得嚎啕大哭,张道人等满脸震惊,着实没料到竟真如程东家所说有水,望着西禾和伏鹿的目光不由变了。
西禾走过去,弯腰掬起一捧水,笑了:“继续挖。”
刘掌柜高声应了一声,家丁们热情高涨,浑身干劲,山中再次响起整齐划一的打井声,西禾走到伏鹿身边:“走吧,下山。”
侍从护送二人下山,进入马车,马蹄嗒嗒嗒往城内去。
月明星稀,天高野阔,此时天边已蒙蒙亮,西禾一日连放了几次血疲惫不堪,她却没有睡去,倚靠在门边笑看着伏鹿:“这次你相信我了吧,我真心实意为他们打算。”
伏鹿目光沉沉,薄唇紧抿,显然并不因此就对西禾放下戒备。
西禾扯了扯嘴角也不在意,转而问道:“鹿角的方位可确定了?我们要早些出发,尽快解决当前困境。”
伏鹿心一紧,立刻想起方才查探时感受到的信息,心脏砰砰跳起来。
鹿角是他储存神力所在,失去鹿角意味着他无法再使用神力,受伤太重他连原形都无法恢复,只能顶着人类的躯壳苟延残踹……他没想到信息来得如此容易。
但伏鹿不打算让这个女人跟着一起。
既然已经找到位置,且在云归山境内,他自己便能拿到。
一旦神力回归,届时……
西禾靠着车壁,打量着伏鹿神情,忽而眼睛眯起:“看来是在云归山境内。”
伏鹿手一紧,竭力控制才没让自己露出破绽,他闭上眼睛琢磨着找个机会溜走……回到客栈,进屋准备休息,门被敲响,阿绿捧着一个碗进来,重重搁在桌上:“小姐给你的!”
“你该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吧?竟然还饮血!”
怀疑地上下打量老乞丐,伏鹿坐在桌边,眉眼沉静,并不因为她三两句话就动怒。
阿绿着实无趣,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重重摔门离开。
天边蒙蒙亮,空气逐渐燥热,一缕淡淡的青光照进屋内,瓷碗中浓郁的血水格外引人瞩目,伏鹿静静看着,半晌端起,仰头一饮而尽。
十年时间,受尽万千苦楚,看尽无数惨剧,伏鹿早已没了生志。
若是可以,他宁愿舍去这惨躯,然而他却根本死不了……他会找到鹿角,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届时再……
客栈角门打开,一个苍老人影推开门迅速离开。
车夫前来禀报:“东家,人走了。”
西禾闭着眼睛:“跟着。”
车夫离开,阿绿欲言又止,西禾翻身面对床内,既然伏鹿不愿她跟着,那她就不跟了。
苍茫大地,太阳热烈,街上路上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出来,伏鹿一路往西,穿过干涸的小溪,越过群山,他速度很急,几乎从不停歇,不分白天黑夜地走。
忽然,他撑不住倒了下来,摔在一具死尸上。
矮小的四肢,残破的旧衫,被野兽啃噬的脸上依稀看出是个孩童,面容有些熟悉。
伏鹿的眼神颤了颤,落在小孩脖子上的红绳,再落在干瘦的脸上……一股巨大的悲恸涌上心头,他头晕得厉害,四肢瘫软在地。
野庙中人迹罕至,土硬邦邦的,伏鹿挖一个坑,小心翼翼把孩子放进去。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窝窝头,放在小孩手边,然后用泥土把坑掩上,很快野庙旁立起一个土包包。
伏鹿站起来,转身继续往西赶路,整个人几乎奔跑了起来。
一碗血水的神力有限,伏鹿很快体力不支,尤其他探查发现鹿角方向竟然在移动,他忍不住绝望,砰,整个人倒在了路中央。
意识失去前,他模模糊糊感觉到有人把他扶了起来。
***
“醒了?喝吧。”
伏鹿刚睁开眼,眼前便递来一碗血水。
他想也不想,接过一饮而尽,随即四下打量发现此时他正身在一辆马车中,身下是柔软的被子,程歌那个女人正闲闲坐在对面。
伏鹿放在被子下的手紧紧攥住被单,忽然有种宿命如此的感觉。
他开口,声音含糊不清:“你去哪里?”
西禾抬起眼睛:“应该是我问你去哪里才对?距离鹿角还有多远?”从伏鹿离开,她安排好事情跟上来已经过了七八天。
伏鹿出乎意料地快,短短几日内便翻越了几座城池,但看样子鹿角还在前面。
伏鹿沉默了,半晌抬眼:“程歌,我暂且再信你一回,这次若你再敢哄骗于我,我必定要你血债血偿!”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
那目光太过犀利,带着凌厉的杀意,这一刻山神的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西禾便笑了,以水为敬:“程歌不敢。”
伏鹿紧紧盯着他,最后扯了扯嘴角:“最好如此。”闭上眼睛,感受鹿角停在某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