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总管一行人离开,姣绒轻轻扶起身后的亦竹,柔声道:“快起来,跪了这么久,别把衣服弄脏了。”
亦竹本来胆子就小,哪见过刚刚这番架势,这会儿吓得小脸发白,抚了下心口,松了口气:“刚刚真是吓死我了。姣绒,我们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看到孟佳氏方才被拖走的样子,我这心里不安得很。”
姣绒弯腰帮亦竹扫了扫衣服上的灰尘,面色不变,冷静地说道:“孟佳氏野心勃勃,违背宫规,本是罪有应得。更何况,她若是进了宫,今后免不了会与我们有交集,还不如趁早断了根,免得庭上生枝。”
亦竹微微点头,一双细腻的柳叶眉轻蹙,声音温润如玉:“话是如此没错,但这种事太容易让自己惹上麻烦,今后进了宫,我们还是低调点为好。”
这时,刚刚哭天喊地的梅花丫头走了过来,她这会儿已经将眼泪擦干净了,重新恢复了灿烂甜美的笑容,钦佩地对姣绒说道:“还是你厉害,知道王总管会来,就故意让孟疏宁暴露本性,直接坐实了她欺凌宫女的罪行。”
姣绒温婉地笑了笑,承让道:“不敢当,还是妹妹厉害些,居然能这么快地哭出来,要不是一早商量过,我都快要信了。”
扳倒了孟疏宁,梅花丫头显然十分愉快,她拉过刚刚与她们一同的那位秀女,向姣绒介绍道:“叫我霜妎吧,这是秋洁,我们二人是同乡。”
秋洁似乎是个比较腼腆的女孩,只是略略向二人颔首微笑,并没有很大的表情变化,沉稳淡然,像是个喜欢安静的人。
霜妎笑起来如同冬日里的暖阳,明亮宜人。她十分热情地对姣绒与亦竹说道:“今后入了宫,大家就都是姐妹了,还请各位姐姐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姣绒回以潺潺的笑意。
养心殿位于内廷乾清宫西侧,是皇帝平日办公的用地。如今的皇上虽才二十岁出头,却已是坐了十三年皇位,杀伐果决、为政清明,近年来铲除鳌拜余党,现已统领全朝,无人胆敢忤逆。
此时是巳正一刻,皇帝正在御案上批阅奏折,毛笔的狼毫粘点着朱砂在册子中勾画,偶尔偏头思考片刻,眉角轻皱。
太监总管梁九功躬着身从门外走进,放轻脚步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直至走到皇帝身边,才轻声开口:“皇上。”
“嗯?”皇帝依旧注视着手上的折子思考,看都没看梁九功一眼。
梁九功毕恭毕敬地垂着头,执着拂尘拱手施礼,“马贵人近日害喜得厉害,吵闹着要吃柑橘,可这季节宫里哪来的橘子?钟粹宫上下被这事闹得鸡犬不宁,还望皇上帮奴才们这个小忙,也好过宫人们个个为难。”
皇帝将笔杆立到玉制的笔搁上,合上手中的折子,轻叹了口气:“马贵人接连生育了四次,如今再孕已是不易,口腹之欲而已,随她去就是了。衢州有片椪柑园,那里应该还有尚未采摘的芦柑,衢州知府张濬上月刚任职,正好让他进贡些。”
“是。”梁九功颔首,随即眸光一转,又道:“皇上,还有一事。”
“讲。”皇帝伸手拿过桌上的另一封奏折,向后靠了靠,将奏折翻开查阅。
“遏必隆大人尾七已过,昭妃娘娘守孝期满,不日也该出关了,皇上是否要去探望一番?”梁九功谦恭地提议道。
“晚些吧。”皇帝抬眼看了梁九功几许,声音低沉浑厚地说道:“遏必隆勾结叛党鳌拜,但到底也是父皇年间的有功之臣,如今既已病逝,便再没什么理由将其罪名强加他人。传朕旨意,晋昭妃为贵妃,赐统领六宫之权,择吉日举行册封礼,就当是抚慰钮祜禄氏全族。”
“是。”梁九功弯腰行礼。
晋封的圣旨很快传遍了东西六宫,位于东六宫的钟粹宫正是马贵人的住所。马贵人本名马卉柏,是当今后宫中最受宠的一位妃嫔,前些年马贵人接连生产了四次,此次有孕已是第五胎了。不过宫里都传言说马贵人福气太薄,不足以将孩子供养大,因为她此前所生的三位皇子都尚未序齿便早早夭折,仅有一位皇上的二公主还平安地活着。
传旨太监将昭贵妃晋封的旨意宣告完毕后,马贵人坐在紫檀如意纹扶手椅上冷哼了一声。她身着秋橙色绸彩绣白玉兰花纹、蝶恋花黑色镶边的棉袍,旗头上戴满了珍珠与红宝石镶嵌的珠花,右侧坠着一支精美的白玉步摇。一张如西域玫瑰般娉婷万种的脸上尽是不屑,戴着珐琅指套的手指轻轻翘起,将瓷盘中的如意糕送入口中。
待传旨太监离开后,侍女白葵躬身在一旁为马贵人不平道:“这宫里还真是不公平,昭贵妃从未孕有子嗣,只是抚养了长公主,身子也那般虚弱,如今却让她统领了六宫,真真是捡了便宜去。”
马贵人轻蔑一笑,一双妖媚的吊梢眼写满了傲慢,“她如今也只能吃吃她族人的老本了,自去年五月仁孝皇后难产而薨,皇上的心思就鲜少放在后宫,她这六宫之首又有几分分量?”
“小主说得是,可如今昭贵妃执掌后宫,我们以后怕是不能那样事事顺心了。”白葵眉眼轻垂,为马贵人感到忧心。
“怕什么?”马贵人眼尾一挑,声音娇媚如莺:“论家室我比不得钮祜禄氏全族战功赫赫,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