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司九面对听云的迷惑,解释一句:“你觉得,莹儿爹是什么样的人?”
听云思索片刻:“挺老实的一个人?总体来说还行,就是摊上了这么一个老娘,才出了这个事情。”
一听这话,张司九当时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听云愣了,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
毕竟,看张司九这个反应,应当是不太赞同他的话。
这个时候,杨元鼎从图纸当中抬起头来说了句:“听云,你是不是傻?你跟司九在一起合作也就六年多,你觉得你了解司九吗?”
对于这问题,听云毫不犹豫:“那是当然了,我不了解她,谁了解她?毫不客气的说,有的地方,我比你还了解她呢。”
杨元鼎看傻子一样看听云:“那你说,莹儿爹了解自己娘吗?”
听云被这个问题问得沉默了。
了解吗?大概是了解的吧?就算在家时间少,就算有些地方还是被蒙蔽了,但大概的脾气秉性,总是了解的。
张司九补刀:“就算不了解,真的是觉得自己父母就是很好的人,从来没怀疑过。那看见女儿那么痩,媳妇这样痩,两人都穿着补丁衣裳,他就没想想?”
“他们是东京本地人,在东京是有宅子的。而且家里养着骡子,有骡车挣钱养家糊口,莹儿娘也一直都在找活儿做。”
“但他们家人口简单,一共就五个人,能用多少钱生活?”
“就算挣钱不多,但吃饭总够了吧?”
“可你看莹儿奶奶身上衣裳。还有莹儿弟弟身上的衣裳。都是没有补丁的新衣,而且都是细布。并且两人面色都是红润的,干干净净,并不粗糙。”
看得人多了,就能看出,哪些人是真的养尊处优,哪些人是衣食无忧,哪些人是温饱难继。又有哪些人,是人穷却懒。
张司九一番话下来,听云已经陷入了沉思。
最后,他抬起头来:“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家其实没那么穷。而这么明显的差异,莹儿爹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不想管。”
张司九点了点头。
听云整个大迷惑了:“那为啥子呢?那是自己的媳妇,是自己亲女儿,他挣钱不也是为了养家糊口吗?”
杨元鼎又从图纸堆里抬起头来:“听云,人看上去老实,也不是没有什么吃喝嫖赌的小爱好的。又或者,心疼自己老娘,不愿意忤逆自己老娘的意思,不想起争执也是有的。”
这个世界上多的是这种人。
张司九无语的看着杨元鼎:“要不,你就跟听云聊聊?”
杨元鼎立刻埋头:“不行,我要多工作点,正月十五好放假。”
张司九:……何必呢,也不耽误这会儿时间。
听云小心翼翼的问张司九:“所以九娘你的意思是,惩罚他?”
张司九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听云了:“我要自己的钱,怎么就惩罚他了?”
听云:“……这不是有三郎,我都习惯了给人免钱了!”
张司九大惊失色:“人家杨三郎是什么家庭,我们是什么家庭!而且,杨三郎的钱现在也是我的钱,你觉得我有那么冤大头?听云,你这样下去,可不行啊!”
听云看一眼正襟危坐的杨元鼎,缩了缩脖子,出去了:我好像真的有点大手大脚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慷他人之慨?
有了这么一出之后,听云开始认认真真反思自己。
把张司九话带给了莹儿爹之后,莹儿爹也是震惊的:“可是我听说,上一次——”
听云一本正经:“上一次什么?听谁说的?对了。除了医疗费,别忘了,你娘的药钱也是我们垫付的。”
莹儿爹:……
他看上去多少有点不情不愿:“我没钱。这次挣的钱都不够交给你们的——”
听云叹了一口气:“那就不是我们要管的事情了。”
莹儿爹:“你们真不怕我去告——”
“去吧去吧。”听云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有点怂恿的意思:“你快去,不然一会儿太晚了,衙门就该休息了。”
莹儿爹彻底蒙圈了。
这个时候,太医署那头,又叫他过去,说是莹儿奶奶应该快醒了。
这下莹儿爹什么都顾不得了,赶忙过去。
莹儿娘转过头去,默默地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然后问听云:“我现在回去拿钱,你们能不能送我一趟?我去拿钱给你们。莹儿我也带回去。”
这种小事情,当然没有什么问题。
听云还是同情莹儿娘的,当即就同意了。
于是,趁着莹儿爹去看自家老娘的功夫,莹儿娘带走了莹儿的尸体,一路回了家,如数将钱给了跟随过去的白果,就连垫付的那一部分药费都给了。
莹儿娘还对着白果磕了一个头:“你们都是好人。”
白果吓了一跳,连忙让开:“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你千万别这样。”
莹儿娘站起来,还是一个劲儿道谢。
白果又宽慰两句,这才带着钱回去。
结果刚一会去,就被张司九拉住了:“你觉得,莹儿娘态度怎么样?是正常,还是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