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苏清寒应了一声，声音里含着疲惫和压抑。
这几日，他眼中的麻痒和疼痛缓解了许多，但被内力反噬之后，形成的内伤比眼中的毒更加难受。
他的手扶在膝盖上，忍耐着体内横冲直撞的气流。
顾凝低垂着眼帘，把手切上他的腕脉去，认真，且尽量保证快速的诊脉。
苏清寒让她觉得危险，不适，她着实排斥靠近他的每一刻。
须臾，诊脉结束。
顾凝声线平平地说：“丞相恢复的不错，接下来，我便为丞相针灸了。”
事实上，还得为他的眼睛换药。
两日一换药，今日时间又到了。
但换药靠的太近了，顾凝不打算自己动手，想要等片刻针灸结束之后找个借口，让柳一舟找人去换。
反正这丞相府多的是能使唤的人。
苏清寒依旧没吭声。
他的背脊那里依然下意识散出浓烈的防备气流。
顾凝将针囊之中的金针取出来，一根根，认真仔细地刺入苏清寒脑后的穴道之中。
苏清寒忽然说道：“你很着急。”
顾凝停顿了一下，淡淡说道：“没有。”
“没有？”苏清寒低声说：“今日诊脉，你比寻常日子少了一些时间，下针的时候，动作也比往日快了三分，你这是很赶时间么？”
“……”
顾凝闻言，心中微微一紧，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有吗？民女都没有意识到。”
正当顾凝心里七上八下，思忖着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自己又该如何应对的时候，苏清寒却不说话了，仿佛刚才也不过随意闲聊而已。
顾凝无法安心，但下针的时候，还是恢复了往常的速度和力道。
她想，或许是因为下针太快，让苏清寒感到了不适，所以他才说这个的。
针灸的时辰，今日因为这点小插曲，似乎变得异常漫长难熬。
等终于结束的时候，苏清寒却又说：“今日是不是该换药？”
“……”顾凝忍耐着，尽量平静地说：“是。”
“那就换吧。”苏清寒说。
立在屏风一侧的柳一舟示意婢女把外敷的药送上前去。
顾凝暗暗吸了口气，知道避无可避，只得把针囊收好，走上前去，将衣袖挽了起来，解开了苏清寒蒙着眼的白绢。
他的眼中之毒现在已经解了七成。
但毒性原本太猛烈，他还不能睁眼，眼部也有些微发红。
顾凝净了手，把药膏蘸与自己的指尖。
她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别紧张，别下意识地排斥，忍耐——就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病人。
然而她却不懂。
她越是平静，越是不紧张，越是不畏惧，苏清寒反倒越觉得她有意思。
顾凝现在靠的很近很近。
因为上药的动作，袖角垂在了苏清寒的脸前，一股清淡好闻的香气拂面。
苏清寒忽然说：“你身上这是什么香气？”
顾凝静默些许，轻声回：“丁香。”
苏清寒是很深吸了一口气，那种清淡好闻的香气大量灌入他的鼻腔之中，让苏清寒压抑的心，紧绷的神经，都似乎有了些许缓解。
“……”
他的靠近，让顾凝背脊微微一僵。
她无法控制地加快了上药的速度，重新拿了一条新的白绢，给苏清寒系好后，后退到五步远处去：“好了，顾凝告退。”
苏清寒没有说什么。
等到顾凝快步离开之后，他那冷削而薄情的唇，才微微勾动些许，低笑道：“这个小丫头，明明心里很怕，却要装作很平静的样子来，倒是难为她了。”
柳一舟想了想，说：“主公要是喜欢她，把她留在身边伺候就是。”
“她是沈照的人。”苏清寒语气淡淡，“那君临风也护她护的紧呢。”
“那又如何？”柳一舟理所当然地说：“不管是沈照还是君临风，谁也没胆子敢和主公叫板！”
而且顾凝嫁过沈照，已经不是清白之身了。
主公现在的权势地位，不知道有多少清白高贵的千金闺秀排队想伺候他，看得上这残花败柳的顾凝，那是顾家祖坟冒了青烟！
苏清寒笑了笑，没多说，只道：“丁香的味道是不错的。”
屏风侧的两个婢女欠了欠身子，不需要苏清寒多说，她们已经明白了苏清寒的意思。
半个时辰之后，寒月轩内的熏香也换成了带丁香气息的。
苏清寒仰躺在软椅上，淡淡说道：“清清淡淡，倒是沁人心脾。”
……
顾凝带着兰月和曼月出了丞相府，坐着马车往侯府走。
一路上都低着头坐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话。
兰月和曼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回到侯府枫园之后，顾凝去看过楚灵轩，明氏，询问了柏云善堂的一些事情，大半日便过去了。
兰月准备了午膳送来。
枫园的饭菜一般都是照着顾凝的喜好来做，今日也一样。
顾凝随意吃了些后，一人坐在桌前摆弄药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