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被褥都被长杆高高挑挂好,高姑姑问叶凤泠是否需要把世子的冬衣也晾一晾。
叶凤泠沉吟,觉得既然摆了贤妻的样子,就要做到底,反正又不用自己动手。她点头,叫高姑姑领着纤云和小丫鬟们把苏牧野箱笼里的衣服都挂出来,掸平了褶子晾风。
纤云没注意,小丫鬟们也不熟悉苏牧野房间布局,见到衣服就往外抱,连衣柜深处的内衫、家居常服那些都晾了出来。
叶凤泠眼风扫过,不由自主走近细瞧。
她看到挂好的一排内衫边缘,是绣的精致典雅却刺目无比的竹叶暗纹,不光有竹叶,还在最不起眼的衣角处缀了一个小小的、变了形的碧字。
叶凤泠手捂上胸口,颤声问,“这是哪里翻出来的?”
小丫鬟凑过来看了看,清脆答道:“立柜最里面的,瞧着似乎是前年老夫人送过来的料子。以前这些都是卷碧姐姐打理……啊,不是不是,是……”小丫鬟惊觉说错了话,要改口,可又不知怎么改,卡在那里,不上不下,难受坏了。
叶凤泠捏住那个变了形的碧字,“没事,我知道是卷碧。你们都是听卷碧指挥的嘛。放心吧,过段时间,卷碧就回来了,现在是世子在外面忙,老夫人那里换季也离不得人,不然卷碧早就回来啦。”
小丫鬟细细觑叶凤泠,见叶凤泠当真面柔似水,才相信,惊喜无比,“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没了卷碧姐姐,我觉得都不会收拾了。纤云姐姐和巧月姐姐虽然也做的很好,但还是总乱不清世子的喜好。好在卷碧姐姐派人送衣服来时,会按颜色、材质那些叠好放好,不然我们真是得头疼。”
没心没肺的小丫鬟不觉自己说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叶凤泠眼前金星乱冒,“噢,我还奇怪世子怎么有这么多衣服,不是洗砚拿走了一些?原
来卷碧又送来了新做的啊。”
大概在洗砚抱走苏牧野当季惯常穿戴一日后,卷碧就偷偷派三希堂的小丫鬟送来了一摞新裁的衣袍,从里到外,光亵裤就做了十条,还有鞋子,外面穿的、家里软底鞋履,整整齐齐、一应俱全。
叶凤泠立在阳光下,遍体生凉,周围一切声音都忽近忽远。她恍惚着,走进苏牧野的屋子,让纤云把卷碧偷偷送来的衣服都拿出来。
冰凉指腹拂过细密针脚,拂过那含了情谊的暗纹,仿佛拂过的是埋藏于时光下的缱绻默契。
再去衣柜里,把深处那些还没来及抱出去晾晒的衣物都翻出来,果然每一件上,总有一个极不显眼的角落藏着一个碧字。
私密、隐晦,缠缠、绵长。
一切都那么明晰,明晰到她想骗自己都不行。算着不过从去年开始,卷碧才停了绣闺名,再之前,那么多年,那么多件,是不是苏牧野每次摸到这些,都会想起来家里有这样一位心爱之人在守候,在等他回来。
眼前物刺的叶凤泠眼眶泣血,她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住,吓坏高姑姑和纤云。
叶凤泠推开她们的搀扶,一步一步缓缓走出门,每走一步,她就觉得有刀子在自己心口划上一刀。
因为避嫌,蒋若若始终立在离晾晒衣物这边远远的地方,但当她看清叶凤泠脸色,心咯噔沉了下去。她疾步走过来,扶住叶凤泠,用手摸了下叶凤泠额头,“你没事吧?”
叶凤泠噙着泪,只觉无力,还未开口,便觉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听到蒋若若惊呼出声。
大概这段时间心情低沉、吃不进饭,身体变得格外糟糕,叶凤泠这一次闭眼,闭到了夜里。醒来时,头嗡嗡作响,耳边也是嘈嘈杂杂,有许多人说话的声音。
“那个小兔崽子还不回来是不是,气死我了,阿衡你留在
这里,我去揪他回来。”长乐长公主气急败坏,听着是要去叫苏牧野。
响起苏老夫人的声音,“你别去了,叫洗砚去就行了。克己要是没事,肯定不会耽搁到现在,这两日又是宫外有人起死回生、又是宫里有人自尽的,事情实在又多又乱。还是先去把那个什么名医请来是正经。”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当心,这要是有个好歹,可叫咱们怎么办?”竟然连韩夫人都来了。
叶凤泠费力地睁开眼开口,唤了坐在自己床边握着自己手的长乐长公主,“母亲,我没事。”
众人看到叶凤泠醒了,立即七嘴八舌问她感觉如何,最着急的是长乐长公主,赶紧叫府里大夫给叶凤泠诊脉。
叶凤泠有些受宠若惊,更没搞明白状况。这些人也不给她开口提问的机会。她看到月麟忧心忡忡被挤到了外围,蒋若若和白灵都没走,立在月麟身边,一并神情紧张望着她。
她心思一动,不会是……
府里大夫把她左右手的脉都摸了一遍,捻着胡子,给苏老夫人和长乐长公主道喜,“老夫人、殿下大喜,少夫人这确定是喜脉,我不会摸错。只是少夫人忧思甚重,恐有滑胎之兆。还是得赶紧调理上,不然后面都要卧床休息了。”
苏老夫人和长乐长公主喜不自胜,苏老夫人连声阿弥陀佛,长乐长公主哈哈大笑,连声叫阿衡拿银子打赏大夫,打赏全府下人。连从来淡定文雅的韩夫人都高兴地拍手,连声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