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静风敲定叶凤泠给他做顿饭的买卖,匆匆赶到藩王营帐。帐内,三皇子、藩王、苏牧野,以及朝廷另外派来的几位和谈属官都在,就和谈细则讨论着。
他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一道凌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眼看去,正对上苏牧野闪烁眼神。
两人视线于半空相交,火光稍纵即逝。
昆州藩王故作热情招呼谢静风。
一时,提到南诏、吐蕃要求的减少岁贡、开通漕运商贸通道等条款,苏牧野和谢静风各抒己见,锐意直面,四目之下火星窜起。
对面而争的两位青年,皆是挺拔强势之人。一如庭前芝兰玉树、风流绰约;一如断崖险峰峻岭,铁骨铮铮。苏牧野脸上平静冰冷,看谢静风道:“漕运无论主流还是支线都不能给南诏、吐蕃开通,商贸一事可议、漕运免谈。”
谢静风似笑非笑嘲弄:“这天下,不姓苏,姓冯。岂是你说不行就不行的。三殿下都没说什么呢,你有何资格否掉?”
苏牧野目光抬起,不扫尴尬的三皇子、笑眯眯藩王和瑟瑟发抖的属官们,看向谢静风。
谢静风目中讥讽不减。
“天下不姓苏,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中原多河流,漕运路线错综复杂,不仅关乎百姓安全和日常起居所用,更是朝廷最重要的一条补给、联络线路。从先皇起,就定下了漕运司独立成部门,归中央调配管理。这是开国之策,不可更改。谢将军如果觉得这是我一己之言,尽可写信回京,奏请今上。”苏牧野淡声。
谢静风:“你以为我不敢?”
苏牧野目中带了丝丝笑:“绝没那么觉得。就是提醒一下谢将军,若一条一条来回奏请,恐怕今上会质疑谢将军能力,到时候,要是再派个别人来,可就尴尬了。不过,陆时翀将军不在了,确
实觉得人手有些紧张。”
只一句,谢静风心中怒燃,却又忌惮不敢言,陆时翀是被眼前人杀的,但今上一句指责没有……实在令谢静风有些唇亡齿寒之感,在参奏苏牧野时束手束脚,而且三皇子还在旁边看着……他在心中咬牙切齿,想苏牧野为人之坏!正是这种纨绔,搅浑了世家,而今尾大不掉。苏牧野这是威胁他……谢静风从小就认识苏牧野,也算得上了解对方,深知此人最是装得光风霁月清高出身,好似心中满是家国大义,但实则自私,无时无刻不为自己、为苏国公府盘算筹谋!
二人对峙,三皇子在一旁迟疑开口:“……你们在生什么气,其实可以先把别的谈妥,留下这一条,一起回禀京都,送给父皇定夺。别的都没谈呢,你们就要打架的样子,是我错过了什么吗?记得你们以前相处的挺好的呀!”在京都可一块喝过酒呢啊!
苏牧野和谢静风都不再开口。
最终别的那些,也没有谈出结果。毕竟这是关乎国计的大事,缓慢而艰难推进是常态。
商量拟定暂缓,众人散去,苏牧野被藩王单独留下。
藩王径直问苏牧野,是否对谢静风此人有什么看法?
苏牧野微微一笑,笑中深意浓浓:“表叔公为何这么问?”私底下,他都是唤藩王表叔公,面厚嘴甜一向为苏牧野绝技。
藩王一脸不用蒙我、你这种小屁孩我一眼就能看穿的表情,“按理说,他在十二卫任职、你在翰林院溜达,井水不犯河水,你俩现在都在给怀嘉那个草包捧臭脚、抬轿子,不应该这么看不顺眼对方啊。你俩之间肯定有事,不要瞒我。”
苏牧野四两拨千斤:“没有,只是单纯不能在和谈上让步。”
藩王嗤哂,却不再追问,转而问苏牧野另外一事,京
都废太子。
太子被废,成为东阳王,本应立即搬出皇宫,但东阳王颇有手段,磨魏皇后去向今上求情,允其在王府建成前,暂居东宫。此举虽然不符合礼规,也能说得通,可后面的事就不太对劲了。
工人们日夜赶工,东阳王府大概要一个月建好,不知东阳王跟魏皇后、今上如何说的,得到了太子妃陈氏、两位待产侧妃以及东阳王子女都留在宫内由魏皇后照看的圣旨,待侧妃们全部生产完,才搬离出宫。
这波操作可谓意义深远。
藩王直截了当问苏牧野,东阳王是不是还存着立皇太孙的想法,东阳王不做太子,等着自己儿子被立为皇太孙。皇太孙不用搬离出宫,可以一直住在皇宫。
苏牧野嗤之以鼻,在世家眼里,东阳王已经沦为弃子,身上两个洗不掉的污点让他注定无缘皇位,他所作的努力都是垂死挣扎。
藩王其实话里有话,他想试探苏牧野对于储君位的想法。
苏牧野沉吟一二,难得说出实话。独龙涧一役能翻盘,自己得以绝处逢生,全拜藩王援兵相救,他感恩在心,但储君位的事,他也无法做出判断,圣心难测。
他有一事未说。朝廷扣押安南边防军粮草,他曾修书一封快马加鞭送回京都交给二皇子,其实是一种变相试探,还有兴城布衣秀才,也是如此。他并未求二皇子一定去做,只是浅浅带出。
没想到,二皇子真的做了,并且做的相当漂亮,时机刚刚好、力度又合适,“冰心”皇子一旦热心,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