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太子的处置依旧像一只悬在半空的靴子,没落到地上。但追随太子多年的一些旧臣兵将,陆续被撤、调职位,太子一派党羽江河日下,分崩离析之象已成定论。
就在苏牧野醒来那几日,又一则消息传出,太子通敌卖国,与番波斯国萨瓦克暗中接触,倒送国朝军务消息不说
,还背地里为萨瓦克在国朝多城制造爆炸惨案穿针引线、提供庇护。
这个消息比太子卖官鬻爵引发的震动更大,简直像往沸水里放一枚冷炭,泛起巨大民愤。
证据由正在西南边境奋勇杀敌的左威卫明威将军谢静风提供,来自于南诏军营的军务往来信件,乃被南诏、吐蕃高层亲笔证实。
铁证当前,便是魏皇后、秦国公等人都无法再为太子求情,今上望着在紫宸殿前跪地反省三天三夜的太子,无动于衷。他已经给过这个儿子太多次机会,更为了平息此子心中多年积怨,亲手推开了另一个儿子,可结果这个儿子还是做出了一件又一件离谱离德的事。
今上拿起亲手写好的圣旨递给身边宫侍,道:“先念给他听听,明日辍朝,直接宣旨。”
圣旨很短,意思清晰,废太子、日后另择储君,封大皇子冯怀禹为东阳王,择日搬出皇宫。
不提废太子一事在京都城内外、国朝上下引起轩然大波,西南民居内,苏牧野懒洋洋听完三皇子忧心忡忡的话后,撩动眼皮,望着三皇子问道:“怀嘉对于大殿下被废一事有何看法?”
三皇子面色绷起,俯着眼无限哀落:“骨肉能几人,年大自疏隔。性情谁免此,与我不相易。那毕竟是我长兄,我欲上书一封,请父皇再行斟酌。”
三皇子的话叫王宇庭盯他半晌。
苏牧野欣慰点头,总算三皇子没有滥好心说出还相信大皇子的话气死他。
苏牧野同王宇庭短暂地对视一眼,又转去问三皇子,谢静风对于此事是如何跟三皇子解释的。那些举报大皇子为番波斯国萨瓦克做事的信件,可是被谢静风在三皇子眼皮子底下秘密送去今上御案上的。
三皇子低声:“静风没多说,只告诉我,此事关乎西北、西南战事,关乎数以万计百姓生计,晚一日告诉今上,国朝就多
一日危险,边境上就会多死许多战士和百姓……经过独龙涧一役,我心愧疚难安……”
仅西南一战,就死伤无数、白骨累累,若算上西北,三皇子不敢想。如果说,出京都之前,他对江山和百姓的认识还停留在纸片墨迹,此刻已全然不同。上位者一句话,落上沃野千里,便是一座座大山。圣明之君对于一个国家,实在太过重要,父子情、手足情,略显单薄脆弱。
……
“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三皇子脑子里闪过这句话。作为一个同长兄差了近十岁的弟弟,在他记忆里,父皇总是很忙,母后也没多少耐心。是长兄,不管出于讨好父皇、还是真心喜爱幼弟,事事带着他。二哥跟表哥一起玩,长兄便带着拖油瓶一样的他,宠爱他、骄纵他,不厌其烦教他读书、带他玩耍。
这篇诗句就是长兄一字一字带他背诵下来的:“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妻子好合,如鼓琴瑟,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一朝一夕,岁月脉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兄不再如幼时那般看他,从什么时刻起,长兄变得越来越陌生……
从小根植在三皇子心里的想法,便是长兄会是皇帝,自己当王爷。所以他可以轻松玩闹、可以气定神闲。但是长兄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对自己来说,一切来的太快,众人对自己的态度变化太大,叫他手忙脚乱又无法坐视不理。
青年英俊的面孔绷得快要撕裂般,手紧紧握拳,筋脉嶙峋跳跃,他快速转头离开,剩下王宇庭同苏牧野商议安南边防军中要务。
王宇庭颇有感触:“想不到三殿下是这种性子。”
苏牧野哂笑不语。三皇子出来一趟,看来真是好事,看过万里江山百态人生,悟出道理千条,再回京都,多半能走出稚嫩幻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