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半天,叶凤泠才察觉到气氛有些不比往常:苏牧野盯着她的双眼、头发、身子上上下下地扫视,目光炽烈如阳,沉浮着恨不成器的光彩。
她一时狼狈地低下视线,觉得难堪、窘迫,既激动、又委屈,还不想自己的软弱被他看透。
叶凤泠从苏牧野钳子一样冷硬的胳膊中起身,本能地后退。旋即发觉是徒劳,周身又被温暖的、熟悉的、让她沉迷的气息笼罩。
苏牧野轻声:“没事了。是我疏忽,连你都能认错,以后不会了。你恨我吧。”
叶凤泠眼角的泪水汩汩而泻,似开闸的河水,她哽咽地摇着头,脸埋在他怀中,自己都弄不清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
那多日来辗转的难安、永远不敢印证的自尊,那见到他的欣喜,全部化作抱住他脖颈的一声“苏哥哥”……
蒋若若自苏牧野进门起,就一直盯着他瞧,看他情绪难掩地抱住叶凤泠,看无限温柔与无尽自责两种情绪交替出现在他脸上,看一直无坚不摧、刀枪不入的叶凤泠委委屈屈窝在他怀里洒泪不停。
儿女情长的两人终于记起来屋里还有一个她,苏牧野紧拥着叶凤泠,将她脸贴自己胸口,抬头看向立于不远处,静静望过来的蒋若若,淡淡地道:“你没事吧。”
此刻听他说出这句话,蒋若若眼里飞快闪过什么,让人看不清楚。她摸了下自己的发尾,悠悠笑起:“多亏了阿泠,我安然无恙。”
苏牧野微微颔首,又垂下头盯着叶凤泠,“哪儿来的衣服?”
叶凤泠身子轻微一震,一言不发,在苏牧野领口蹭着眼泪。苏牧野慢条斯理抹了下她眼尾,为她擦去半滴晶莹泪珠:“没关系,人已经在手里了,总能让我出气。”
叶凤泠如芒刺在背,越发地不敢言语。
苏牧野心脏跳的更快了些,本已平静清润的眸底,卷起刀光剑影、腾腾杀气。
既然找到两人,下面的问题就是从秘密水屋回到江面。叶凤泠问另外房间假扮自己的人怎么办,苏牧野瞥一眼走在前面的蒋若若,突然一稳叶凤泠后脑,左手紧箍她的
腰身,狠狠地吻噬了一口。
叶凤泠羞恼大急,唯恐前面蒋若若回头发现。好在蒋若若只脚步略顿,全程都未回头。
苏牧野一袭得手极快松开,旋转身形握着叶凤泠向前走,口中颇有些不以为然:“她已经死了,诺伊娜为了让我中毒,给那人浑身抹毒药,我再去的时候,离她死透还有一炷香吧。”
叶凤泠极为吃惊,瞳孔无意识地左右飘动两下:“你什么时候知道她不是我的?”
苏牧野笃定淡笑:“若我说,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不是你,你信么?”
叶凤泠眼睛瞪得大。大的,扑闪闪雪精灵一般。
苏牧野眼神轻轻掠过她胸口,邪魅笑起:“若非南平王府上谭绎借了我愧疚的心情,令我大意失察,岂会让他浑水摸鱼……你的衣裙都是我给出的尺寸……”
叶凤泠眨巴眨巴眼,急忙捂上苏牧野惊天动地的嘴,耳根红透。
她怎忘了,此人最是厚颜无耻!
苏牧野躲过她的手,侧头亲了下她鬓角,温热气息吹拂而过,不容忽视。叶凤泠嗔怨,察觉自耳廓至脸颊,一点一点地升起温热。
始作俑者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咧咧嘴角,似乎很满意叶凤泠的口是心非的羞涩。
一时苏牧野又看向了走在前面的蒋若若,眼神陡然加深,幽暗不知明灭。
没能找到其他回到琼江水面的方法,三人只得利用游泳技术,用力游向江面,好在三人水性皆惊人,很容易脱了身。
湿漉漉的苏牧野抱起同样湿漉漉的叶凤泠,登上洗砚备好的马车,丢下一句“送蒋小姐回苏府”后就离开了。洗砚陪笑,恭恭敬敬亲自送蒋若若离开。
两架马车一前一后离开,少顷又出现数名黑衣覆面人,扑通扑通跳下江面。
疲惫的月躲进了云层,只留下几点星子在懒懒地闪耀。琼江水面宛如镜子,倒映着天上云星,偶尔,鱼儿探头,泛起涟漪,破碎一江光影。
马车上,体贴的洗砚备好了干净齐整的男女衣饰,从头到脚、由里及外。两个浑身都湿透的人,上马车第一件事便是换衣服。
叶凤泠解
衣带的手突然顿住……她艰难地回头,发现一双眼睛闪着幽幽青芒,于车窗透过的微弱光线下,熠熠望来。
“你……转过脸去……”叶凤泠脸红了,苏牧野要凑近,被她猛地踢开。
苏牧野沉默了一下,竟十分好说话的转过身背过脸。叶凤泠有点懵,心生不安,温顺的苏牧野绝对不正常。
不过她顾不上想这些了,拂晓已近,气温处于一日里最冷的时刻,她哆哆嗦嗦地用最快的速度换完衣裙,还随手重新给自己绾好发髻。
马车徐徐向前,车辙滚动压在青石板驰道上的声音充满了古老和沧桑,在这一刻,伴随着马蹄哒哒和零星极静之中的若干声响,叶凤泠第一次感受到了京都城穿越时光和风雨的厚重。
洗尽铅华,深情又无情,一座城池历经数朝百代,风雨兼程、矢志不渝,那么多人和事早就被时间泯灭埋葬,但城池的砖瓦仍在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