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柳绰气急败坏的背影,苏牧野噙笑,他当然知道,这样直接住在柳府非常失礼。当然,他光明正大地护送叶凤泠已经大。大不妥,可跟住进柳府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按他的计算,不出明日,苏北城府尹就要登门拜见自己,只要他在柳府,他送叶凤泠回来的事就瞒不住,最多三日,京都那边便可传开。届时,他倒要看看,祖母和父母亲还要拿什么搪塞他。
所有人里,胡氏是最乐意留苏牧野住下的,她正愁找不到机会跟苏世子攀关系呢。叫着小胡氏,又拉起“木头桩子”二夫人,大夫人喜笑颜开,风风火火为苏世子一行人安排寝居,连声催着大少爷赶紧替苏世子的马匹准备草料。
叶凤泠咬着唇,留下月麟打点收拾,自己匆匆忙忙去往书房。
一进书房,还没开口,就听到一声厉喝——“跪下。”
叶凤泠苦着脸,望着面前摆的端端正正的蒲团,委委屈屈地软着身子跪了下去。
正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的柳绰,看着外孙女曼妙妖娆的身姿,和那绝色姝容,在心里不住叹气。送叶凤泠回京都,他就不放心,总有一种感觉,外孙女这一去就变成了天上飘着的风筝,再也见不着。
好容易盼着外孙女回来一趟,谁成想,直接飞出来这样一桩在他看来“非常烂”的“桃花”。
当初把独女嫁在京都,就很不放心。别人都说锦衣玉食、烈火烹油,可在柳绰看来,那就是踩在刀尖上过日子。
他是眼看着国朝如何建立起来,又亲历过皇权更迭,对于皇家冯氏的性子很有几分认识。为官几十载,也清楚只要是在京都的世家,甚至是整个国朝的世族,就没有一个不想在储君一事上分杯羹的,可皇家的便宜,是好占的么?
这也是为何直到叶府来催,他才同意放叶凤泠回京都。按他的想法,若是叶府一直不闻不问,他就做主将叶凤
泠嫁在苏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消停停、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奈何天不遂人愿呐……
柳绰在心里恨铁不成钢,冷着一张脸,道:“我问你,何为妇德?”
叶凤泠瘪嘴,可怜兮兮抬头。
“别给我装可怜,你那几斤几两,我不清楚?何为妇德!”柳绰懒得理会叶凤泠装模作样的小心思,追问不休。
“幽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叶凤泠垂下头,闷声道。
“我再问你,三从是哪三从?”
叶凤泠叹了口气,有气无力道:“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而后,柳绰没有再问别的,只目光沉沉望着叶凤泠。
叶凤泠攥紧了身侧的裙子,低声哀求:“外祖父,我错了。”
头顶传来一声长叹,饱含无奈和心痛:“阿泠,我不知在京都,你都经历了什么,也不清楚你对苏世子到底动心几分,但你可知,光是他送你回苏北一事,一旦传回京都,将会为你带来什么?”
这一声喟然叹息,叫叶凤泠浑身一震——她近些日子都没怎么转的大脑动了动,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是啊,苏牧野倾心女子,一向是众矢之的,从宫里的昭阳公主到宫外的莺莺燕燕,明枪暗箭,数不胜数。她现在没感觉,是因为山高路远,这些人的手暂时伸不到她的头上,可她不可能不回京都,这些人早早晚晚都会蹦出来,给她点“颜色”瞧瞧的。
就在她神思恍惚时,柳绰继续道:“据我所知,苏世子年过二十还未定亲,固然有其风流不驯之故,更重要的是苏国公不想过早定下苏牧野的亲事。他的身上,一半流着冯家的血,加上是二皇子伴读、蒋斯卿的关门爱徒,天生注定会卷入皇权倾轧之中。你的名节受损事小,性命安危才是大事。”
叶凤泠身形晃动,几乎软倒在地,她勉强挣扎道:“我相信他……再说…
…”她原想说,再说叶府也不会不管她,可话到嘴边,在看清了外祖父眼中心疼的目光后,实难出口。
柳绰正色道:“叶府什么样,你不用打马虎眼。紫苏的事,向师傅已经在信中告诉我了。当年你娘一意孤行,难道现在你也要重蹈覆辙么?”
叶凤泠整个人石化住!
她呆呆地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看你二表兄如何?”柳绰天外飞来一句。
叶凤泠回了神,强笑道:“二表兄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难不成你真同那花心纨绔私定了终身!”柳绰一直留心观察叶凤泠面部神色,看到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气又急、又惊又怒的他啪地拍了下案几,站了起来。
柳绰是个恪守礼法的人,从他明知大儿媳常常私揩柳府中馈油水也睁只眼闭只眼可以看出,他还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大面上过得去就行。胡氏虽然小气计较,但该做的都做了,也算尽到了长子长媳的责任。
一直以为,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外孙女,也不会让人失望,万万想不到,其会在短短半载时间里对一个纨绔剖明心意。可在他看来就刚才苏世子所言,实在一枚无耻、厚颜、狡诈……的纨绔啊!
若是换了和自己无关的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