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磋之后,接着而来的便是青山寨常规项目——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恰逢今日是青山寨东西大小诸寨集会的日子,众人从武斗场上下来,直接进入酒桌环节。
王宇庭生性豁达、为人豪爽,他同苏牧野对着狂饮三大坛陈年老酒,连呼痛快。另一侧,二寨主、三寨主提着酒坛,迫不及待加入进来。一时间,只闻佳酿香飘、人声碎语,一片欢声笑语。
叶凤泠见纨娘拉着褚亮谈情说爱,石头和青山寨的人对着苏牧野身侧的婵娥利刃叽叽咕咕,柔兆和月麟都不见了身影,想了想,一个人踱步走出屋子。
东青山里除了守卫们还坚守在岗位上,其余的人都凑去喝酒了,诺大山寨一时之间有些冷清。
山巅上,有个人影长裙飘飞若云,绿树和烟霞环绕。
贺梦棠一个人抱着个小酒坛,靠在树下,望一眼远山高崖、喝一口辛辣温酒。
叶凤泠低着眼,唇角含着笑:“贺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贺梦棠一愣又一叹:“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叶凤泠明眸上扬,揶揄道:“王宇庭在那里拼酒,不担心么?”
难得的,贺梦棠睫毛颤了颤,叶凤泠看她面容僵了一下,有痛苦、有赧然。
“我心情不太好,你要是没事,就陪我聊聊天好了。”
叶凤泠挑眉,明媚一笑。
贺梦棠是个单纯明朗的姑娘,侧面看过去,曲线娉婷,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叶凤泠一时想起王宇庭为她解开绳索时的神情,目光变幽,沉静盯她。
“我看见苏世子拉你手了,还跟你说悄悄话,你们那样好……哎……可是我呢,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心里的情郎看都不看我一眼……”说着,她又仰头喝了口酒。
远处青山寨守卫换班的声音若有若无,头顶鸟鸣虫叫细细若若,擎天森森之下,有一女
子孤芳哀悼。
“我好想我娘啊……要是她还在,至少能有个人抱抱我,可……”贺梦棠搂着酒坛子,难以自已地哭了。
她想起了很多事,很多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
自己原本是不知世忧的闺阁小姐,虽然家中人口伶仃,但从小也是娇生惯养。娘亲温柔又娴雅,爹爹严肃却从不呵责自己。对贺梦棠而言,从前日子里最让她烦忧的,是不能时时下山去城里寻手帕交玩。
可一切美好都在五年前的一个夜晚被打碎。
是夜,她躺在床榻上睡不着,想推开窗数星星。谁料,开窗入目,便是常年待在炼剑室的爹爹抱着娘亲,跌跌撞撞走到园子水塘旁。
月光似剑,泛着寒光。婆娑树影下,爹爹狰狞着面目,把像布娃娃一样不动不叫的娘亲抛进了水塘。
她不敢置信地就要大叫出声,却听到风中传来爹爹近乎疯狂的诡笑声:“谢宁,你这个贱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同你那师兄的丑事么!哈哈!你别急,等我用你炼成婵娥利刃,就让你的师兄下去找你,哼!”
她捂着嘴,陡得跳起后退,差点撞翻身旁案几上的灯盏。她仓促无比地背过身,余光里恍惚看到爹爹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再之后,所有的场景都是支离破碎的,充满了光怪陆离的诡秘色彩:娘亲的葬礼、爹爹废寝忘食的炼剑、娘亲师兄来访、炼剑室里的争执……
贺梦棠沉默地目送娘亲师兄愤然离开,滚到嘴边的那句“用你炼成婵娥利刃”怎么也没有说出口,可心里的猛兽正在呲牙咧嘴地嚼食着她的内心。
爹爹炼成婵娥利刃的那一日,她跪在娘亲的牌位前,凄凄凉凉。听到园子里一声声猖狂肆意长啸,坚硬的指甲扎进肉也不觉得疼,她喃喃自语:“娘亲,我要怎么办!怎么办!”声音灰暗而轻飘,像断断续续
的尘灰烟袋。
贺梦棠最终还是跑了,她不想被爹爹炼成剑啊。不知道去哪里,也不知道能找谁,绝望伤怀的她深一脚浅一脚走进了巨石阵,直到累、饿和绝望击倒她……
醒来后,就见到了王宇庭……
贺梦棠哭了很久,周围除了哭声,再无动静,感觉到清凉的风自四周吹拂面颊和衣裙,贺梦棠慢慢回头,看到叶凤泠已经坐在了地上,抱着膝凝望自己。枯叶飘絮飒飒瑟瑟地落着,几片洒到她肩上,又慢慢滑落坠地。
叶凤泠歪头轻轻笑了笑,没有开口问她哭泣的原因。这让贺梦棠松了口气,觉得隐有热流涌过心头。
同一时刻,苏牧野接连同二寨主、三寨主拼过酒后,眼眸含醉,坐在椅子上支着头,鬓发飘飞间,美人学士风采和潇洒武者情貌一览无余。
王宇庭已经离开酒桌,有人偷偷在苏牧野耳边轻言数句。
须臾,苏牧野晃荡着酒步,握着婵娥利刃,来到王宇庭的书房。
屋内,玄衣武者临窗静坐,怔怔望向山巅。
苏牧野睫毛轻颤:切磋是前奏,拼酒是烘托,这里才是开场。他挺敬佩王宇庭为人和治下手段。短短两日,仅几次走动,已经感受到青山寨优良严明的纪律,能把一群土匪草莽和亡命之徒治理成良民,绝非凡人。加上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这样的人,让他欣赏又好奇。
从王宇庭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