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野立在一间试香室门口,他身后还有脸生女子。
装作不认识是不可能的了,叶凤泠和顷刻间变作一只“兔子”的苏牧妤只得咬牙上前打招呼。
那名女子娇柔纤弱,立在一脸玩味表情的苏牧野身侧,自窗口映进屋中的霞光温柔照在俊男美女身上,仿佛一幅精美画卷。
显然也有几分意外的苏牧野,手握扇柄,忍不住上下打量叶凤泠,一身秋香色家常锦裙,随意插着根木簪,此刻稍微有些局促地握着他傻妹妹的手,随着她走进,缓缓飘来一阵不易让人察觉的曼罗香。
他懒洋洋地笑了。
“牧妤,早晨我才听到某人在母亲那里信誓旦旦保证要收心练字,嗯?还有泠表妹,我若记得不错,你可答应要好好教导牧妤。”苏牧野闲闲开口。
苏牧妤缩起脖子,蚊子似嘟囔:“额,这个,我们也是来街上找些写字的灵感的,你不要怪泠姐姐,等我回去好好练字就是了嘛。”
“噢——寻写字的灵感寻到了这里?”苏牧野一双眼睛满是戏谑。
叶凤泠此刻也很尴尬,她来者者居就罢了,还领着刚刚收入门下的“弟子”,结果还被“弟子”的哥哥遇个正着……
她只得把苏牧妤挡在身后,硬着头皮强笑:“世子,其实是我想逛逛,拉牧妤一起。我们这就回去,立刻,马上——”
闻言,苏牧妤变作霜打的茄子,她不想这么早回去呀,她还想赶晚上再在外面吃一顿呢。
“两位小姐不过出来随意逛逛,女孩子家谁
想总闷在屋子里,世子你不要太严厉。”温声软语响起。
苏牧野横叶凤泠一眼,转身走回试香室。
几人只得跟进去,叶凤泠趁机冲这位“红颜”感激地笑笑。
一进来,叶凤泠鼻尖翕动——“开元宫香”,传自前朝后宫的一种香,从来是宫廷专用,没想到会在者者居闻到,叶凤泠嘴角抖了抖。
她忍不住偷偷瞄了苏牧野几眼。
没成想,苏牧野背后好似长了眼睛,他如炬目光直射,“我正跟如是讲香,泠表妹能同姑母聊半日,不如你给如是讲讲,现在焚的香是如何调制的。苏牧妤,你也好好听听。”
叶凤泠一噎,额,就说这人睚眦必报,她有些气短心虚,苏世子这么快就知道她和韩夫人聊香了啊……
不过,输人不输阵,此刻的叶凤泠不想被人看扁。
“世子言重,我也只是略懂皮毛。开元宫香,相传由前朝宫人所创,她当时手头只有沉香和檀香,又加点牙马硝,便调出了这种香味。有一日,当时的皇帝路过冷宫,闻到一股清新脱俗的香味,心生好奇,就叫来宫人,结果认出了她,从此恩宠如前。那宫人出去后,觉得是这香带来的好运,此后一生都只用这一种香。因此,这香也有另一个名字——”叶凤泠娓娓道来。
“什么名字?”苏牧妤追问。
“一生恩,”叶凤泠语气唏嘘。
自古帝王多薄情,因为一种香味就宠幸一个人。宫中女子多薄命,这名宫人运气好,被帝王重新看中,还有多少人是
红绡香断有谁怜?
苏牧野还没说话,那位“红颜”就笑了,她袅袅婷婷:“素闻京都贵女学富五车、书香盈袖,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听话听音儿,叶凤泠和苏牧妤疑惑,她不是闺秀小姐吗?
许是猜出二人疑惑,“红颜”款款道:“我是一世欢的伎艺人覃如是,今日跟着世子来者者居购香。”
伎艺人,各类歌舞琴曲演艺人的专称。一世欢,则是教坊司掌管的琴坊。
“这是叶伯爵府三小姐,叶凤泠。如是是一世欢的头牌箜篌伎师,她的箜篌一曲,驰名京都。”苏牧野不在意地解释。
果然,叶凤泠看到墙角放着一把箜篌。
“所以,这香就是用沉香和檀香,还有牙马硝调出来的?”覃如是问叶凤泠。
“不是,那是最开始的方子,那宫人重获帝恩后,又加入了龙脑、甲香和麝香,再炼蜜和匀,窖藏月余才行。”叶凤泠道。
“麝香?不是说麝香不利于女子生子……”苏牧妤话未尽之意,众人皆懂。
叶凤泠点头:“她当日入冷宫就是因为小产被责怠慢龙嗣,重回宫廷,她不想重蹈覆辙,因此特意加入麝香。这一生,她都没有再怀过龙嗣。”
还真是让人喟叹,屋子里一时无人出声。
苏牧野打破这份沉寂:“泠表妹学过香。”语气肯定,能解香,还懂香背后来历渊源,绝非一般懂香。
他见叶凤泠不自在点头,心中猜想得到证实
而没有被苏牧野继续追究的苏牧妤,胆子蠢蠢欲动冒出来,她
趁苏牧野问叶凤泠习香之事时,摸到香架那边瞅来瞅去:“泠姐姐,你来帮我看看,我想要那种闻着甜甜的,又不腻人的香粉。等花朝节的时候,正好用。”
闻言,覃如是也走过去,她同样想要花朝节用的香粉。
叶凤泠被二人说得兴动,她顾不上身旁似笑非笑盯着她的苏牧野,也开始在香架上翻来翻去。
屋子靠阳一面窗户全开,窗外长柳垂落,穿绣绿纹牙白色麻缎袍的苏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