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麟和韩齐光同愁容满面的南平王世子分手后,一路同行回房。
魏麟忽然想起来高台上叶凤泠往秦嫣嘴里放东西的举动,他问韩齐光:“齐光,我见你刚和大夫说话,可知道叶三小姐放秦小姐嘴里的是什么?难不成是什么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韩齐光闻言,扶着栏杆大笑半晌——“灵丹妙药”?
笑过后,他手指远处的水边角落处,“大夫说是薄荷叶,我才想起来,薄荷喜欢生长在潮湿水边,想不到南平王府的庄子上有如此多的花草树木,那水边就有薄荷草,更想不到叶三小姐能机智到就地取材,救人施治,用薄荷叶的特殊气味刺激秦小姐尽快苏醒。”
魏麟微张嘴,瞪着满脸笑意的韩齐光,半晌没说出话,最后憋出一句:“好厉害的小姐。”
自南平王府庄子上回来后不几日,叶凤泠就听说秦国公府小姐同山西大同城的一户商家定亲了。
坊间传言,定亲之前,秦国公亲自跑到今上面前请旨赐婚,他老泪纵横,直言病体老迈,膝下只余这么一个幼女,却生了恶疾,需冲喜才可,求今上赐婚于苏国公府苏牧野。
但今上被磨了大半天,也没有点头答应。
秦国公见此,又抬着礼品跑去苏国公府,结果被告知苏老夫人去了檀
溪寺礼佛,苏国公前脚刚离京,代今上巡检保定府,长乐长公主则在宫中陪伴太后……
偌大的苏府没有一个能主持理事的人。
秦国公站在苏国公府门口风中凌乱……
就这样,秦嫣最终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嫁出了京都。
与这个消息同时传来叶府的,是南平王府的和蕙郡主,被南平王妃训诫,送去宫里太后处的礼佛堂斋戒,念经悔过,不准外出。
承平十六年的春天,就这样过去了,这些消息像小小石子投入水中,只泛起了几许涟漪,不多久就无人再提起。
正在院子里把南平王府送来的香叶天竺葵从盆里移栽到地上的叶凤泠,看到台阶旁打着花骨朵的宝珠茉莉,忽然想起来,那日在南平王府庄子门口告别分手时,韩齐光专门拉她到一旁,问她可有读《六地诡道》。
她意识到韩齐光问话突兀,起身进屋翻出书案上的《六地诡道》,打开看去——
进进出出忙着的月麟和紫苏听到屋里传出一声惊呼“啊——银子!”
两人跑过去瞧,只见一脸鬼笑的小姐,抱着一本书,倒在床榻上,脸上梨涡都笑出来了。
叶凤泠没想到,她在《六地诡道》的书页里找到了失而复得的三张银票——整整三百两,就是她当初塞到韩齐光手里的银票。
书
斋里她还为自己随风飘逝的闺秀矜持而小小哀悼了一番,可韩齐光当时就跟没听懂一样,让她在心里不住嫌弃他呆。原来他不光听懂了,为免她尴尬,还选择夹在《六地诡道》送还回来这样温暖的方式。
韩齐光…韩齐光…叶凤泠心底默念,她翻身坐起来,暗下决心。
伏日午后,蝉鸣柳静,叶凤泠正在屋中调配香粉,就听到一阵咚咚脚步声传来。
门帷被掀开,穿着葛纱夏袍的紫苏噔噔跑进来。
“小姐,小姐,新鲜出炉的小道儿消息,要不要听?”满头大汗的紫苏上气不接下气。
嗯?叶凤泠自香案上抬起头,满眼问号。
“什么事值得你这样气喘吁吁地讲,就不能等气喘匀了么?”月麟忙给紫苏倒凉茶。
“小姐,月麟,这个消息你们听了,保准儿心里高兴。我刚听阵线房的小丫头说,桃花坞里的丫鬟们个个儿愁眉不展,那边的主子已经连发了好几天的脾气,都开始打骂体罚小丫鬟了。”
这可是真难得,叶凤媛一向爱惜名声,就算心中再不满,也从不直接发作,总是暗地里整治人。叶凤泠就听紫苏说过,叶凤媛最拿手的惩治方法就是用针扎丫鬟头皮,伤痕不易被察觉,又会让丫鬟疼痛难愈,真真是残忍。
终于把气喘匀了,紫
苏娓娓道来:“据说,是桃花坞主子头上的伤迟迟不好,用了好多种法子也无济于事。三老爷还派人偷偷去请外面的名医,可名医也说那留了疤的地方是不会再长头发的,只能用其他处的头发遮掩。好好一个未曾定亲的闺秀就这样秃了一小块,知道后四小姐就开始哭闹不休了。”
“四小姐不是要和三殿下定亲了么,这样还能嫁入皇家么?”月麟问道。
“谁说不是啊,三夫人想去请宫里的御医来看,被老夫人拦下了,不让外传这个消息,只让四小姐用旁边的头发盖上。小姐,小姐,你听我说了么?”紫苏看叶凤泠一脸呆滞的表情,气呼呼地问。
叶凤媛的头皮不长头发,叶凤泠心里门清儿,那日她把田海棠的汁液滴到叶凤媛的伤处,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田海棠本身带有毒性,涂抹头皮会让人脱发,滴到受伤的头皮上,自然不能再长头发。
当时叶凤媛明明不清楚是谁砸的她,却顺势要把锅甩到叶凤泠头上。若不是叶凤泠随机应变、见招拆招,她现在很可能已经跟着叶凤锦一起去郊外庄子上了。
叶凤泠在心底为她自己顾念姐妹之情而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