泅阴县城四处都贴满了缉捕告示。
徐渊大闹县衙之事,已是人尽皆知。以讹传讹,一时间大英雄徐渊身披金甲手持金刀,脚踏祥云从天而降,为百姓除暴安良的神迹在民间广为传颂。寻常百姓平日里被欺压得久了,私底下都拍手叫好;只有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豪绅胆战心惊,争相给衙门捐钱捉拿盗贼。
转眼到了盛夏。
这日午后,天气十分地闷热,田里的泥土都被日头烤得冒起烟来。顾疏桐内功修行有限,只觉内心烦躁不安,便出门去那泅龙河中洗澡。
常言道:宁上山,莫下水。深水中往往暗流涌动、鱼龙混杂,落水之后大都凶多吉少,故而有善水者溺于水的说法。
顾疏桐出了白府一路捡着树阴走来,到那泅龙河边时,已近傍晚时分,果然清凉了许多。
那河水极为宽阔,由西向东静静地流淌着。此时的水面上映照着晚霞,远远望去波光粼粼,偶尔有一两条大鱼泼喇喇地跃出水面,溅起来一片片水花。
顾疏桐见那河面风平浪静,波澜不惊,水中恰有一只小渔船从远处驶来,船上老艄翁摇橹,小渔女收网,景色绝佳,颇有渔舟唱晚之美。
顾疏桐脱了上衣正要下水,忽然间,河面之上无风起了三尺浪,将那河中的渔船卷了起来。小船摇晃得厉害,眼看着就要倾覆了。
船中老少二人虽是渔家出身,却也经不住这一番折腾,便噗通噗通地都落入了水中。这打鱼人一般深识水性,不至于顷刻间溺水,但浪大水急,二人早晚有精疲力竭之忧。
顾疏桐见情形危急,便出手相救。他自小在露华潭里长大,水性极佳。只是事出诡异,他心有所忌,不敢贸然入水,便就近折一把芦苇杆掷于水中,仿效达摩祖师一苇渡江,脚踩芦苇踏水而行。
匆忙中,顾疏桐就近将那小渔女捞起,救上岸来,待要再去救那老艄公,水中哪里还看得到他半点踪迹。片刻之间,水面又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被救的小姑娘只有八九岁的模样,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百衲衣,一看便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顾疏桐见了她,仿佛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妹妹,不由地心生怜悯。而此刻的小姑娘犹是惊魂未定,脸色苍白。她又怕又冷,以至于浑身颤抖不已。
顾疏桐忙将上衣从岸边草地上捡了起来,披在了小姑娘身上。他又念动“超山蹈海”的口诀,以脚尖点着水面凌波而去,在小船倾覆之处仔仔细细地寻了一遭,依旧寻不到老艄公的身影,只得悻悻而还。
那小姑娘见他没寻到老翁,便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由于她方才过于惊恐,不经意间把自己的下嘴唇都咬出了血来。
顾疏桐见她伤心欲绝,忙蹲下身来,轻声安抚道:“妹妹莫怕。你叫什么名字,那艄公可是你的父亲?”
小姑娘哭了一会儿,情绪稍有平定,依旧啜泣着答道:“我叫罗冰玉,我家就在不远处的罗家湾,那艄公便是我的父亲。”
顾疏桐问道:“这河中明明风平浪静,怎么忽然起了如此大的风浪,竟将你父女二人掀下水去?”
小姑娘听了,惊恐万分地答道:“我水下之时,好像见到了一条黑色大鱼,像座小山一样,比我家的船都要大!”
顾疏桐听罢一惊,道:“那可糟了,这样大的鱼我还从未见过,令尊只怕已遭不测。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我好送你回家?”
罗冰玉听罢,便又哇哇大哭道:“我母亲去世得早,我的哥哥也是在这河中打鱼时一去不归,别人都说是被水怪吃了。今天我又没了父亲,家中再也没有亲人了!”
顾疏桐听得心中悲凉,不由地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他此时心中隐隐作痛,仍劝道:“妹妹莫哭,你看这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家罢。便有再大的难处,咱们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说罢,顾疏桐扶起罗冰玉,却见她因惊吓过度,早已是两腿打颤走不成路了。顾疏桐便俯身背起她来,由罗冰玉指路,一步一步地向罗家湾走去。
他不觉得重,一口气将罗冰玉背回家中。在他看来,背上背的就是自己失散的小妹了。
二人来到罗冰玉家中,但见屋中家徒四壁,破锅破灶的,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顾疏桐待要煮点饭给她吃时,只见残破的米瓮中早已是颗粒无存了。所幸檐下尚挂着两尾鱼干,顾疏桐便取下一条,熬了一碗鱼汤送到罗冰玉的手中。
罗冰玉面如土灰,大热的天,浑身上下依旧在颤颤发抖,双手又哪里端得稳那碗。顾疏桐便将碗放在一旁的旧桌子上,用勺子舀来喂给她吃。
其实,顾疏桐尚未进罗冰玉的家门时,便觉得眼熟,好似什么时候来过,只是想不起来。
往事如烟,令他看不清也忘不掉,总感到模模糊糊、如真似幻。不去想它时,它就在那里,轻轻地撩着你的心;待要把它看个仔细,却似雾里看花,那些细枝末节都变得虚无起来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一时间真假难辨了。
顾疏桐四处看了又看,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确信地说道:“这地方我曾经来过,你可还记得我么?”
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