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白面馆。
深夜十一点多,馆子里依旧人声鼎沸。
赵凤声坐在角落位置,漫不经心喝了口十八酒坊,加一筷子油炸花生米,冲门口不住张望。
得知彭华出逃的消息后,立刻约了张新海,普普通通的一起刑事案件,找省刑侦局领导,似乎有些小题大做。
但赵凤声觉得理所应当,无论任何事情,都要找熟人,这就是小城市人骨子里的油腻。
临近十二点,张新海终于出现在面馆,金丝眼镜,白皙脸庞透着一股喝酒后的绯红,肚子比之前更腐败,最起码胖了十几斤。
见到赵凤声招呼,张新海带有歉意挥手致意,“不好意思,工作上的应酬,实在是走不开,让你久等了。”
工作?
刑侦局,那不是抓贼吗,你这喝的跟关二爷似的,哪像是去工作。
赵凤声从没见过他在岗位喝酒,肚子里嘀咕几句,笑道:“这个点,大饭店都关门了,龙虾鲍鱼找不到地方吃,领导可别怪我抠搜。”
“臭贫。”
张新海笑了笑,脱掉公务员标配外套,冲服务员喊道:“加盘拌三丝,再来盘松花蛋。”
张新海一边拆着餐具,一边说道:“听向黑子说,你立了大功,本来该大摆宴席敬一敬英雄,可你小子始终不露面,设宴无门,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赵凤声坏笑道:“这不是怕您破费吗。”
张新海拉长脸说道:“怕我请不起你?还是觉得咱们关系没到那一步?”
赵凤声揉着鼻子笑道:“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我敬重您这个人,又不是贪那一杯酒。”
张新海微笑道:“你小子拍马屁的功夫是越来越娴熟了,即便是听多了阿谀奉承,从你小子嘴里说出来,还是觉得心里暖和。向黑子说你这次九死一生,生就不用去了解了,那九死,如果不违反纪律的话,给我讲讲。”
“好。”
赵凤声喝口酒润润喉咙,将东南亚一行娓娓道来,这次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吹嘘显摆,把实情一五一十托盘而出,除了自己和韩反帝那点私人恩怨,基本都交了实底。
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是一个多钟头。
张新海听到惊险之处,替他捏了一把汗,别人不知道毒贩凶狠,他从业刑侦几十年,哪能不知道凶徒的手段,轻则断手断脚,重则剥皮抽筋,那帮王八蛋都是亡命徒,心里极其变态。
等到赵凤声说完,张新海端起白酒,“大英雄,我替同行敬你一杯,敬你的有勇有谋,敬你的舍身取义。”
“多谢领导。”赵凤声拖住对方酒杯底,姿态谦卑,把剩余白酒一饮而尽。
张新海叹了一口气,推了推眼镜,“韩反帝一除,算是捣毁了最大的境内供货源头,可这治标不治本,金三角的环境生态,注定了会孕育出新的韩教主。部里已经跟那边政府通了气,四方会谈,下定决心整治,估计要不了多久,会有雷霆行动。”
“需要我提供线索,责无旁贷,但我膝下有儿有女,不会再往那跑了。”赵凤声听出了对方隐喻,急忙把话堵死。
“滑头。”
张新海给出一个贴切评语,披好衣服,“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忙了一整天,也不知道忙的什么,得回到床上捋一捋。”
赵凤声笑道:“以前熬通宵都是常事,怎么才两点多就不行了?”张新海笑了笑,笑容中带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我不干刑警了。”
赵凤声愣住。
多年的老刑警,说不干就不干了?
赵凤声诧异道:“为什么?您还没到退休年纪。”
张新海表情中呈现出复杂意味,唏嘘道:“岁数大了,身体不允许,索性调到厅里干装财,保障好兄弟们的后勤工作,也算尽一些力。”
赵凤声清楚,张新海调到厅里,绝非出于个人意愿,他是个视刑警为信仰的男人,身体每一个细胞都透露出对刑警的热爱,是什么让他轻易放弃奉为生命的工作?
张新海看出了他的疑虑,“别瞎想,我现在可是白衬衣,升官了,不值得庆祝一下吗?”
白衬衣,警监,正处级干部,确实是高升了。
赵凤声闷了一口酒,干笑道:“那祝您飞黄腾达。”
“说话怎么酸不拉唧的。”
张新海摆出公事公办的严肃面孔,说道:“作为曾经的军人,如今的警察,天职是服从,而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你也是军人,应该明白这一点。”
赵凤声提议道:“李少杰虽说刚调走,但还没人走茶凉,您要是想回刑侦局,我可以帮您去说说。”
“多谢你的好意。”
张新海摇头道:“我不止是一个警察,同样是丈夫,是父亲,是儿子,这些年没照顾好家庭,就想跟家人享受几年轻松日子,人不能总为自己活着,对吧?”
原来是向家人妥协。
赵凤声举杯笑道:“这一次是衷心祝贺您高升。”
“不喝了。”
张新海摇摇手,“你小子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把我叫出来喝酒,是有事相求吧?再不说的话,我可就真走了。”
这些混迹官场的高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