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凤声趴在张小光肩膀后面像一只树袋熊,扫了一眼,发现少了一人,肋部的疼痛使他有气无力问道:“熊伟呢?”
老佛左右环顾一番,愕然道:“刚才还跟我一起跑呢?咋没人了?不会掉粪坑里了吧。”
大刚一脸鄙夷道:“就你逃命那速度,踩俩风火轮还以为是哪吒,老熊平时开着车都嚷嚷累,挺着大肚子能追上你才怪。”
严猛皱眉道:“生子,还等不等老熊?再待下去,大家伙都得送死,我感觉没必要为了一个人牺牲大家伙。”
众人都清楚他话里的意图,现在情况十万火急,多停留一秒就多一分危险,熊伟跟他们平日里来往不多,见面打个哈哈,喝酒碰几杯,提到对方名头赏点脸面,总体而言属于点头之交。严猛的弦外之音无非是没必要为了一个路人赔上所有兄弟性命,虽然大家表面不会做出不仗义的举动,但肚子里都打着小九九,既然严猛开了这个难开的口,众人放下一口气,齐齐望向主心骨赵凤声。
赵凤声跟熊伟只见过几面,还是小时候那会落下的情分,出于大局观考虑,六个人的命绝对比一条命值钱。可赵凤声还是面带纠结道:“再等一分钟,如果还等不到熊伟,咱们再跑也不迟。”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砰砰两声枪响,还伴随着一阵凄厉的嘶吼,在寂静的黑夜极为瘆人。
痞子们心中闪过同一个念头:熊伟死了。
“这帮王八蛋!下手真他妈毒!”大刚咬着后槽牙愤恨道。
“先跑吧,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老佛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赵凤声脸色苍白点了点头。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吕刀魁赫然出现在不远处,惨淡的灯光照在他阴毒的脸庞,更添几分恐怖意味。
“妈了个巴子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非要赶尽杀绝?!”严猛捂着伤处狠声道。
“你们都得死。”沐金福紧跟而至,说话的声音很小,可没人觉得轻声细语跟雷霆万钧有什么差别,天字号打手的金字招牌本身就带有一股自信,相反,也带给别人莫大的压力。
局势危如累卵,张小光无法对沐金福构成威胁,花脸跟吕刀魁半斤八两,赵凤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坐在旁边丢石子,其他三位都是白给,沐金福站着不动让他们砍都砍不死,更别提能帮上什么忙。
唯一的可行性就是四面八方各自逃窜,看哪位幸运儿能躲过沐金福和吕刀魁的追击,毕竟对方现在只有两人,不可能将所有人一网打尽。赵凤声不愿牵连旁人,自己重伤在身,肯定逃不过这一劫了,但他不愿牵连旁人,花脸和大刚几十年的兄弟,断然不会临阵脱逃,没必要连累到其他三人把小命葬在这里,唐耀辉本来就是冲自己来的,让别人殃及无辜,不合适。赵凤声轻声道:“张小光,你放我下来,赶紧带着老佛和严猛逃命,以后我们的仇就指望你们去报了,记得再捎带肖贵那一份,就当帮我还债了。”
张小光棺材脸罕见地露出和蔼笑容,轻轻道:“你赵疯子跟我打了几十年交道,什么时候见我跑过?”
赵凤声清楚他的犟脾气和他做人的信条,整个一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二百五,于是不再相劝,转过脸冲老佛和严猛道:“赶紧走,我们替你们争取最大的时间,不求别的,以后记得逢年过节给兄弟们上一炷香。”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仇,赵凤声是不打算让他们报了,他俩人也没这个能耐,只求到了阴曹地府在阳间有个亲戚朋友惦记着孤魂野鬼,烧点黄纸送瓶白酒。赵凤声这一次遭受灭顶之灾,亲人朋友几乎死绝,再没有别人依托,除了师傅和二妮,只能拜托这两位平日里一起酒池肉林的狐朋狗友了。
老佛黝黑的脸庞在黑夜里亮的发光,透露着一股哀怨之气,“生子,今天我可是第一个动手的,还他凉地怕死?!你再这么说,我可不认你这个兄弟!”
严猛一字一顿道:“一条命而已,咱们吃江湖饭的从没怕掉脑袋,也没丢弃过兄弟。”
“哈哈。”大刚拍着严猛肩头狂放道:“从来没觉得你帅过,今天头一次发现你长得还挺顺眼。”
严猛铁青颜色的大驴脸阴灿灿一笑,哪个角度都看不出帅这个字眼。
几人铁了心地要陪自己殉葬,赵凤声又是无奈又是不舍,苦笑道:“我欠的债够多了,你叫我怎么还你们这份天大的债……”
“哥,一世人两兄弟,说那么多见外了。”守护在赵凤声左右的花脸轻轻一笑,笑容羞涩淡然,犹如邻家青春懵懂的小妹妹,有赧颜,有倔强,但丝毫没有畏惧死神的恐惧。
“好。”赵凤声豪气顿生,从张小光雄壮的背部走下地,颤颤巍巍绷直腰杆,浑然不惧道:“那咱们兄弟就一起找阎王讨酒喝!”
“就怕阎王爷跟老佛一样抠。”大刚大难临头还不忘记某人的铁公鸡作风。
“抠咋了,那叫会过日子,总比你这个桃园街火枪手要强。”老佛反讽道。
六人哈哈大笑。
六位异性兄弟放弃了昔日里的仇怨,放弃了荣辱尊卑,也放弃了绝处逢生的希望,他们肩并着肩,心贴着心,坦然面对这没有生还余地的背水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