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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1 / 2)

眼前一枝海棠。娇艳动人,香气淡到极致微不可闻,却又隐约缥缈徘徊。

她如一团火,也如这鲜艳的海棠花。沐在这初夏中,燃地更烈。她分明是个不娇艳的女子,可海棠却很配她。他将她脸上所有的变化看在眼中,灵台忽而一声长鸣。

漫天飞花都只能给她做陪衬。

这张惹他不喜的脸,此刻竟一点也不艳俗。

裴既明慢慢抬手,欲要握住这不长不短一根海棠枝。她携枝的三指拿地有些低,他的两指顺之而上,不小心便触上她指尖。刚一碰,便如被灼伤般一缩,后才一下接过。

少年墨色的瞳孔在耀阳下莫名显出一种幽深的碧蓝。

楚衔枝见他神色莫名,眉头微动。难探出他的心思,便道:“你不喜欢?”

她挺直身子,正琢磨要不要吐出那在肚子里辗转反侧好一会的谢字,就见他惯来冷玉样的一张脸骤软,甚似初融春雪,微微摇头,清冷好听的嗓同碧珠坠玉盘般: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但谢…太女好意。春,未晚。”

不管春夏秋冬,折这枝都不晚。

他抬眸,眸中漾一汪春水,碧波万顷,水光相接一连天。

初夏时节,真个生意盎然。人心也如这摇摆的柳枝一般,蠢蠢欲动。

他依旧唤她太女。

楚衔枝思索着他这一句背后是否还有另外的含义,不经意间便看进了他的眼底。

墨玉双瞳,华光暗流。少年君子微仰着头,深刻的五官一半融进光里。一半鲜明夺目地撩着人的眼睛。

她一瞬间好似在他眼中看到了转瞬即逝的温和,这是之前对着她压根不存在的。楚衔枝一顿,心头微妙。

将手背到后头,陡然有些不自在似的。她以为两人也算过了命的交情,那些话本里这样的交情…私底下应当直呼对方小字了。可裴既明这人委实一板一眼,不近凡尘。这时一下子居然不知说什么好,微妙变作一股异样,野草般探了头。

她霍地垂下眼轻声咳了咳,倒意外地不吝啬说那声谢了:

“倒也不用一直这样疏远。你我现下也算朋友。三日前,多谢你了。”

裴既明见她神色淡下去,捏海棠枝的两指一下骨节凸显,浮起一点红。

朋友。

也不知为何。他敛眸,竟觉荒唐的乏味。

“无妨。”

许是觉得一直站着没意思,她衣衫窸窣,大马金刀坐到他右手边,望着湖面随口:

“我听闻你被林中野草伤了,可有人送药来?”

“已好了。”裴既明淡道。

她还想问那伤寒,悄然打量他一遍,依旧是有匪君子的模样,侧脸如削,冷噤淡漠。确实看不出病痛。想起那方装了好些必备品的鎏金小盒,她心内一哂。脸上正色,打住了问话的念头,反琢磨着之前一直窝在心里当时没来得及问的种种,便顺着道:

“我实在还有不少疑惑。比方这宛渠国,那夜叉大将军毗颉,那道士,鹞子还有王八。乃至那个村落和刘小柱。我最想知道的,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两个是鬼的?那两个夜叉为何并不是很敢近你身的模样?难不成隐世仙人给你先祖开了天眼代代相传?唔,你我是几次过命的交情。我只是好奇,并不真要打探。我不会叫这些怪力乱神流传出去。平添百姓恐慌。”

裴既明捏着海棠枝不紧不慢搓动两圈,并不正面直迎楚衔枝闪烁的眼。却意外爽快,只道:

“我自小熟读各方异志,听得宫中巫师描绘。兴许听多了,便成了直觉。加之你悄然同我传的信,即便是妖,身上也是有温度的。只有鬼才冷血。约摸我自小沐在仙力之下,鬼怪对我身上气息自然会有些忌惮。不过那两个夜叉许是觉得你我…肉质甚好,是以不管不顾。”

“…原是如此。”她意味深长地半眯起眼。

这话里的真假她也不知,也无从去找。既然承诺了不会再插手他裴氏巫术,她自然会守诺。

不过…她倒是要搜罗些奇人了,鬼神虽缥缈,却并非真的不造成威胁。

她又想起一事,脸色突然一变:“既然他们是鬼,那我们吃的肉菜是什么?”

裴既明顿了下,俊颜陡青。他实则早早想过这茬,夜叉喜食人肉…

他们沉默地对视一眼,仿佛都了然了什么。突然都别过头,一个以袖捂嘴,一个咬牙忍着,各自反胃。

没忍住干呕了一阵方缓,楚衔枝才发现他那鱼竿没钩,好奇湊到他手边:“你这是裴太公钓鱼?”

他浅浅抬眸望着这湖面,随手揽起她低垂的发以免落进水里:

“不过闲着无趣罢了。太女几时动身。”

楚衔枝自然地拔出他手中的发,胡乱用河边长草扎了个高尾巴在头顶,忽地抢过他手上竹竿,利索甩个枪花站起,侧过脸挑眉肆意一笑:

“先不管几时动身,过来,我打条鱼烤给你,全当做谢礼了。”

说罢便拿出随手拔下来的叉子头,安到竹竿上,脱了鞋袜捞起裤脚边咚一下入水。溅地裴既明外衫湿了好大一块。

她一见他这般便笑得得意起来,原是故意的。

“你怎地不躲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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