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条奄奄一息的金鱼。
应该是不久前从鱼缸里跃出来,已经一动不动了。
它们为自己的不自量力付出了代价。
收集好物证后,天已经完全黑了。司嘉誉临走前,出于人道主义,将那两条金鱼重新放回了水里。
不过是突然有了落叶归根的想法。
但救赎,从来只发生在一念之间。
两条金鱼在水里不断下沉,再下沉,一直沉到鱼缸底部。
然后,他看见了。
司嘉誉看见鱼在碰到底部的一刹那,受惊似的反弹了。
反弹后又下沉,再一次沉到底部。
然后再反弹,再下沉,反反复复。
终于在最后一次反弹中,溅起一阵张扬的水波。
他从没见过新生。
现在司嘉誉有些感动了。
“是……沈初夏小姐吗?”
司嘉誉实在很难将眼前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和遍地血污的现场联系起来。
“我是。”
“沈初夏小姐,我们现在怀疑你涉嫌一启故意杀人案,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你还是未成年,请联系一下你的监护人。”
“讯问时要有监护人在场。”
“监护人吗……”
哪来的监护人。
她早就是一个人了。
“我是。”
淡淡的声音在沈初夏身侧响起,没有诧异、没有不耐、没有不屑。
墨博延又在多管闲事了。
搞什么啊,他又没成年。
沈初夏望向他,在昏黄的灯光下望向他,在诧异的目光里望向他,在周遭的议论声中望向他。
又对视了,但这次她看清了。
他没有将目光分给其他人,从下车开始,他一直在看她。
但她没有看他,从下车开始,一次都没有。
司嘉誉有些头疼:“你……”
他话还没说出口便被墨博延打断了:“我父亲是监护人,现在可以联系他。”
报了号码后,一旁的小警员很快就拨通了。
沈初夏听见他公式化地询问着。
“先生您好,请问你是沈初夏小姐的监护人吗?”
风停了,议论声也没了,所以她听见了。
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地听见了。
“我是。”
搞什么啊,自己早没家人了。
别感动她啊,她只有自己了。
沈初夏想她是听错了。
“沈初夏。”
墨博延在叫她,你看他又来感动她了。
“沈初夏,没事的。”
“一切都会过去,所以别放弃。”
你别放弃。
为什么装作很懂她,为什么劝她别放弃,为什么试图感动她。
太多的为什么,沈初夏想问出口。
她是真的很感动。
小警员已经打好了电话,沈初夏跟着他们坐上警车。
司嘉誉递来一个毯子:“小姑娘,今年多大了?”
“十二。”
“十二?”
“我靠十四都没到,立什么案。”
他显得很惊讶,还有些恼。
坐在副驾驶的警员也转过身来,诧异地看了她几眼。
“老大,这案子咋办?”
“能咋办,走遍程序,然后把笔录给我写了。”
林成仁哀怨声从前方传来:“没必要吧老大,一个案子够我写几天的。”
“你不写难道我写?”
“我说,要不让小少爷写写?”
“反正迟早要进警厅的,就当练手了。”
“你他妈找死吗?”
“人家进警厅也不干这活儿。”
“老大,我说真的,这案子没必要啊。”
“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
“给我闭上你的嘴,不嫌丢人?”
前头的警员哀怨地怪叫了几声,终是没再说话。
等沈初夏他们到警厅时,已经有个中年男人侯在大厅,他和蔼地对她笑笑。
“夏夏,我是墨叔叔。”
“当年在医学院,你妈妈是我师妹。”
原来如此。
没等沈初夏回应,大门再一次被拉开,这一次是墨博延。
她从没想过本该萍水相逢的人,此刻却陪着自己来警厅录笔录,还是对父子。
沈初夏,该说你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等全部笔录做完,已经接近六点,沈初夏走出审讯室时,墨博延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
“夏夏,你父母的事我都知道,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一个人很不容易吧。”
“愿意跟叔叔走吗?”
愿意吗?
愿意有一个家吗?
说这话时他俯下身来询问她的想法,但沈初夏说不出话,她怕一开口就是颤抖的声线。
她是真的很想有个家啊。
想上学有人送,出门有人叮嘱,想每天一放学就能吃到妈妈做的菜。
现在要实现了吗?
不,不是实现,是重获。
她曾经也有个家。
“司……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