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渐渐下起了如酥小雨,扬扬洒洒,润物无声。撑篙少年狠狠地将竹篙插入河底淤泥中,赌气似地甩了甩胳膊,“算了,不撑了,谁能想到你这地儿竟是如此不堪,已经这么久了,还是这么一幅单调景象。”
可不是,小舟已悠悠荡荡行了十余里地,小河依旧那么清澈,两岸夹着垂杨柳,都是一般模样,单调重复,令人乏味。
“谁让某个家伙傻乎乎地不请自来呢?”背后忽地传来一声轻笑。少年有些恼火,转过身去,林墟不知何时已盘腿微靠舟沿,细密的雨丝打湿了衣衫,就那么散乱地铺散着。古装少年微阖着眸子,右手支棱着脑袋,这个平日里相貌并不怎么出彩的家伙,此刻却透出一丝难状的威严,宛若落魄的君王。
林墟与少年之间,不知何时,已支上了一条小桌,上头只摆了碟下酒的花生米,两只小盏,一壶清酒。
林墟缓缓睁眼,眸子漆黑若深潭,此刻漾起了一丝揶揄的笑意,全然破坏了适才那孤高傲世的形象。这位身上湿漉漉的少年也不在意,就那么看着面前这位撒手不干的冒牌渔翁少年郎,轻声讽刺,“这就累了?”
帅气的少年郎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你行你上。”
“某人强拉本人上船,我可没有什么自己撑船的想法。”林墟悠悠然,气得某人牙痒痒。
“呵,成天到晚就这么个地儿,也不晓得有什么意思,某人倒真真有这般无聊的情趣。”少年回声讥讽。
“呵呵。”林墟为双方斟酒,迷蒙的雨丝和进酒水里,双方却都不以为意。
林墟所备的酒水本就清淡,未成年人不得饮酒,虽说按江湖的规矩十六岁便算成年,但本质上说他还是更偏向普通人的法律的。毕竟他身为普通人的时间要远远多于身为修行者的。
林墟放下酒壶,这才面色严肃起来,“细雨和风,阴阳晴雪,四季朝暮,皆可见于一河一柳方寸地,死生枯荣,人间至味,何谓无趣?”
少年微愣,似在回味着什么,林墟微微一笑,“你不会真信了吧?我就随便说说而已。”
少年这才回过神,微恼,正要回声,眼前的酒杯却浮了起来,飘至身前,细雨点在其中,掀起淡淡的涟漪。面前的林墟也是头一次唤出他的名字,“江澈,别想那么多了,喝酒吗?”
江澈忽地平静下来,露出了笑容,“好啊。”
少年大大方方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林墟本就只斟了半盏酒水,和着细雨,倒是一杯满得快溢了出来,这一杯下口,倒真真嘴里淡出鸟来。
江澈咂咂嘴,见林墟也在细细品尝,好心劝道,“我觉得你倒是别喝了,酒不酒水不水的,说喝水则一股苦味,说喝酒却淡出鸟来,那酒味还将原本雨水的味道给遮盖了。”
“雨水有什么好喝的。”林墟笑道,“我曾看过一个笑话,一个理工男问女儿想喝什么,他女儿撒娇说小仙女要喝露水呀,那男的却一本正经地说雨水露水想从水汽凝成液体就得要有凝结核,而这类玩意儿多半是灰尘之类的,所以与其喝露水倒不如直接去吃土。现在你说雨水本来的味道,莫不是想要吃土了?”
“呵呵。“林墟满眼笑意,江澈不予理会。
“再说了,就算再难喝我也喝的下去啊。”林墟轻声接道,“想你一来便反客为主,我这主人家的面皮也得有地方放啊。这回好不容易才做回了主人,怎么着也要把这杯酒陪完,免得被你搁了脸面。”
“平常怎么不见某人这么要面子?”江澈讥讽道。
“平常是平常,可是这里,”林墟猛地张开双臂,任由酒杯中的液体泼向河面,他似乎要拥抱整片天地,“是我的世界啊。”
猛然间,少年的身上升腾起一丝气吞山河的豪迈,却又转瞬即逝,少年惊讶地收回了手,看向已经空空如也的小盏,“哎呀,装逼太投入了,居然没留意。哎,想学学小说里的场景怎么就这么难呢?”
“学会了又怎样,折腾来折腾去还是在梦里。”江澈嗤之以鼻。
“也对,只是在梦里而已。”林墟有些沮丧。
“不对。”这一袭黑色袖袍的少年忽地抬起了头,杀气腾腾地看向似乎只说了句无心之语的渔翁少年,“你又是怎么进入我的梦里的?”
江面之上,风云激荡,蛟龙蹈水,江水猛然上涌数十米,涌向了沙渚那块方寸地。祁哲目光凝重,无形的气场循着空间扩散,小小沙洲周边的空气一瞬间剧烈波动起来,宛若沸腾一般,阻碍着漫天上涌的潮水。
但很快,祁哲面色便变得殷红,嘴角淌出一抹腥红。
“老子教你的场域是这么用的吗?”中年汉子粗犷的嗓音响起,与此同时,四周的浪潮刹那间凝固,祁哲看向赵长明,这个甘心当个小小门卫的中年男人此时此刻却散发出一股俾睨天下的气势。
"场域,是对空间的掌握,场域所至,你便是空间的主宰!像你这样软软趴趴的,还学什么场域?丢老子的脸!”赵长明低喝出声,将祁哲震得说不出话来,中年汉子也不甚在意,反而透过水墙,看到了盘旋于半空中青鳞独角的蛟龙,目光变得狠厉,“畜牲,给老子下来!”
空气变得凝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