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酷热午后,偏偏要到山脚下摘杨梅,这是什么意思呢?更何况,时节已然过去,能够见到杨梅的影子,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
尽管深知这只是某种一厢情愿的臆想,然而,一旦它冒出头来,再想压下去,就是难于上青天了。时令一到,气候适宜,小草就要破土而出。对此,你还能有别的办法吗?
皱了皱眉头之后,再一咬牙,我决定找左曼鸿去了。
他家院子一带的情形,也是差不多的,也好不到哪儿去的:原本还有一丁点儿积水的井栏一带,在强光的照射下,水滴不断地蒸腾着,定睛细看之时,你甚至就能见到,那丝丝缕缕的水汽,正氤氲着,缓缓地往上飘。
这家伙背对着阳光,一张竹椅放在屋檐下靠大门一侧,他正斜坐其上,闭目养神。
太阳刚偏西不久,一时半会儿之间,这暴晒之苦,倒也不必虑及。也就是说,他的这种做法,有值得肯定之处。
到了他背后,不知他是没看见呢,还是懒得理睬,总之是一时没有回过头来。
暗暗吸了一口气之后,我清了清嗓子:“左大哥,睡着了吗?”
他回过头来,带着一丝讪笑:“哦,婕妤啊,你,你怎么来了?”
“你,你要午休?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说着,我微微侧身,装作转身要走的样子。
“天太热了,没什么想法,就是想打个盹儿罢了——”他这样回应着。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试着这样说道:“这样说来,这个午后,那些非做不可的紧要的事情,是没有的了?”
他像是听出了什么,欠了欠身:“这,这正事嘛,倒是没有。哦,婕妤,有什么事情吗?”
我隐隐体会到,他的意思是,如果我有什么要事,他是可以帮忙的;这个午后,他本人,并没有什么打算。
尽管有点迟疑,不过,我还是开口了:“哦,是这样的,我突然想起,想到山脚去,看看还有没有杨梅?”
望了那白灿灿的强光一眼,他一脸的惊愕,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前些天,我们也到山脚走了一趟,是不是?当时,枝头上就没几颗杨梅了!十天半月之后再过去,只怕连杨梅的渣儿,也见不到吧?”
他说出这样一句话,倒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我依然这样说道:“没亲眼见到之前,就不能说一定就没有。再说,山脚边一带没有,不等于山里也没有——”
静静凝视一番之后,他这样说道:“婕妤,你,你真的很想吃杨梅?”
我点了点头:“嗯,刚才,突然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当然,也不是非要吃不可。我,我只是觉得,如果不曾实地看一看,总有点不甘心——”
左曼鸿淡淡一笑:“说‘不甘心’,轻了点吧?那句话说‘不到黄河心不死’,直说了吧,这叫‘不死心’——”
“怎么说我都无所谓,我只是想去看看。”
“唉,这么热的天——”他的口气,似乎松了些。
看看他快要上钩了,我顺势说道:“天气的问题,倒是不用太担心。我,我想,只要你走到通往山脚的小路边,这烈日暴晒之苦,倒是不足虑的了。”
此时,如果再给我一把鹅毛扇,那就真有几分诸葛亮借东风的自信与淡定了。
大概是见到我说得如此镇定自若,他已然站起身来:“你,你就这么有把握?”
我微微一笑:“这,这个嘛,凡事不能光看表面,风雨之后才能见彩虹——”
尽管依然是半信半疑,不过,他已经向偏北方向跨出一步:“好吧,去看看再说。”
走在他右手边,我这样说道:“是啊,万一老天真给面子呢?”
自南向北,过了他家的庭院。自南向北,又走到了我家院子的偏北一侧。这一刻,不用转过头看西边,我也能够肯定,那烈日,真的躲到云层里去了。因为,偏西北一侧的通往山脚的小路上,尽管小路东边也有几棵大树,却不见那树影儿!
踏上了小路的边沿,左曼鸿由衷地赞叹道:“婕妤,真想不到,你这么神奇,倒是不输于那借东风的诸葛亮——”
暗自松了一口气,我边走边谦虚道:“其实,我,我也只是凭着一种直觉。至于诸葛亮的神机妙算,我是不敢奢望的。”
“能有这样的自信,蛮不错的了。”
“嗐,也只是走一步算一步而已——”我回应道。
再走了一会儿,左曼鸿开起玩笑来:“婕妤啊,要说读书,你的水平,比我还要高许多。说起三国,里面就有一段望梅止渴的小故事。一开始,我也曾这样想,这个小丫头啊,要想吃几颗杨梅,也不是不可以,只需要望梅止渴一番,不就解决了吗?”
我抿着嘴儿,止住了笑:“曹孟德的话语,也不能全信吧?不经意间,突然听到或想到‘杨梅’‘酸’之类的词语,受了点刺激,暂时的口舌生津,也是会有的。不过呢,如果‘望梅止渴’真有用,真能解决问题,那么,人们也就不必要再去找水喝了,也不用再费劲去打井了。那河水、泉水、溪水,人们未必就会多看几眼。”
“嗯,说到点子上了。”左曼鸿边走边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