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吹动车帷,拂过谢楚紧握的右手。
谢瑛趴在楹窗,垂着眼皮看向兄长,他面容痛苦又纠结,似有难言之隐却不得不生生瞒下。
就像小时候,无数次她好奇谢楚要作甚,谢楚只摸摸她的脑袋,然后敛起笑意,什么都不说。
“阿兄,等回阳夏后,我和彦郎会常去看你们。”
谢楚抿着唇,抬头冲她挤出一丝笑。
光影疏斜,车夫驱马准备前行。
谢楚忽然跟上去,听见声响谢瑛一把扯开帷帐,扭头朝后看去。
只听见低声压抑传来。
“十一娘,别再为我求他!”
“如果你不想我死,就别再去找他!”
车逐渐驶离谢府,只余下谢楚那句不明意味的话。
谢瑛怔了许久,她知道谢楚的难处,身为谢家嫡子,肩上不只是担着自己的前程,更多的是谢宏阔委以重望下不得不去拼抢的权势。
她不是不明白此番矛盾,而是宁愿自欺欺人认为谢家会顺畅无阻的退离京城,谢宏阔不再使手段,周瑄不再耿耿当年之事。
过去的,便如烟云消散。
谢瑛暖阁,谢宏阔的手搭在崔氏肩膀,微微收拢,捏的她低呼一声,皱起眉心。
“郎君,我们当真要离开京城吗?”
谢宏阔笑,目光落在院中那棵大槐树上。
“娘子想回阳夏?”
崔氏抚着粉嫩的指甲,靠在谢宏阔腰间,那双手环过她的耳垂,贴着面颊不再移动,她勾了勾唇,心中顿时明了谢宏阔的打算。
“只是你让云四娘听到十一娘与当今的丑事,就不怕她张扬出去,毁了一盘好棋?”
“她不怕死,便张扬吧。”谢宏阔深知云臻脾性,否则也不会将人选定在她,“十一娘是个倔脾气,只要云家人不背弃她,她便不会痛下决心,如此又岂能为我们所用。
当真也是没想到,陛下竟对十一娘如此深情,为了她,连阿楚的罪行都不追究,这样好的把柄,咱们可要仔细利用,说不定,谢家最后翻身全要指望十一娘。”
“郎君前些日子那般肃重,我都以为咱们必得离开京城了。”
谢宏阔笑:“样子总要做做,否则十一娘怎肯乖乖听话。”转头听到外面走路声,又忍不住低下身与崔氏感叹:“谁曾想费尽心力培养的二娘和四郎都成废棋,反倒是十一娘成了气候,可惜,可惜她跟咱们不一条心。”
崔氏仰脸:“幸好她还念二娘和四郎的好,四郎下狱那两日,我怕极了,生怕陛下治他死罪,二娘已经出家,若四郎再出事我也是不想活了。”
谢宏阔宽慰她:“娘子放心,谢家定然不会再走崔家老路,咱们只会更好。”
槐园,放置长颈瓶的高几旁,随意搁了张纸。
谢瑛以为是寻常单子,便信手拿过来,却在看见字迹的一刹,呼吸滞住。
若谢楚升官是巧合,那云彦又是何故?
从校书郎跃至秘书郎,非有天大的功绩实难做到,云彦何德何能,便是真有实才也不会一夜间连升三级。
厅中一派喜色。
曹氏与忠义伯难得高兴,对云彦的赞赏丝毫不加掩饰,他们虽远离朝廷中心,可仍避免不了因受重用而带来的优越与欣慰感。
无人能例外,这是常情。
云臻揪着帕子,扫见谢瑛魂不守舍,更是笃定她与当今的奸/情,目光往下移,那唇角还有血痕,尖尖的一对牙印。
她心里头冒火,自家弟弟不会如此狼性,何况咬在那处,明晃晃的惹人厌烦。
旁人都为六郎的升迁高兴,她只为六郎被人戴绿/帽而羞愤恼怒。
是龌龊,是丑陋,是当今为了弥补云家,而特许的官职。
往后呢,两人更会堂而皇之的纠缠,干不可告人的勾当。
“十一娘,你嘴巴怎么了?”
气不过,她悠悠开口,带着看好戏的笑。
话音刚落,不少人朝谢瑛看了过去。
曹氏暗叹一声,怪云臻不懂事,那伤口她早就看到,可不好发问,总不能说是六郎没分寸,咬了不该咬的地方。
谢瑛坐姿依然,淡声道:“前两日用膳不小心咬到,没甚大事。”
曹氏帮腔:“眼见着快好了,下回要小心,仔细发脓。”
谢瑛点头道是。
云臻气鼓鼓的还要说话,被曹氏一记眼神瞪得歇火。
夜里,她没用几口饭就回屋去。
坐了片刻,孟筱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盅汤羹。
“四姐姐,你多少吃点饭,我曾学过做药膳,这味是特意给你调制的,清心泻火又不糟蹋身子,你尝尝。”
她早就看出云臻不对劲儿,尤其面对谢瑛时,总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能啖其肉的凶恶模样。
这味表姐,心里头藏不住秘密。
孟筱歪过头,柔声问道:“四姐姐,你别是生病了,脸色很不好。”
云臻抚着脸,蹙紧眉心往窗外瞥了眼,只觉一口气顶到喉咙再也憋不住,遂一拍小几,声音略尖。
“你到底想不想做六郎的娘子!”
孟筱吓得站起身来,饶是有所准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