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殿下这样说,姜婼这时候才知晓,父亲竟是拿自己的帖子去邀的殿下。莫怪殿下一向避着这样的场合,这回却是来了。
一时间心头情绪翻涌,头一次对父亲的忍耐达到了极限。想到紫竹园外父亲布下的埋伏,再看着殿下不欲惹人注意微服而来的模样,身侧都没有带两个侍从。
捏着那黑玉子的手,就忍不住轻颤。
“殿下,我……”姜婼几乎是立刻就想说出真相,却到了嘴边又戛然而止。
然而整个花厅中连个陪侍的人也无,若是银霜见事情败露干脆破罐子破摔直接动手,她与殿下都不一定能拦下银霜。
桌上还放着乘着茶的杯盏,白瓷玉杯子里面盛着碧色的茶汤。
姜婼能感受到,身后的银霜已经蠢蠢欲动。
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姜婼看着殿下,唇角僵硬的扯出来一个不太好看的笑,未说完的话转了个弯。
“自然是觉得殿下满腹经纶,无所不知。这次的诗会若是有您在,定然能给七弟撑足了场面,吓得那赵四郎落荒而逃!”
话才出口,姜婼就懊恼的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咬掉。方才一瞬间反应不及,倒是开始胡言乱语了。
殿下怎么会以大欺小,去和个孩子比试什么。
殿下像是听到什么极好笑的,倒是噗嗤笑了出来,那十指微攥抵着唇轻笑。漆黑的凤眼像是坠了万千星辰一般,细细碎碎的泛着光。
“婼娘过誉了,还是婼娘更满腹经纶些,那赵家四郎见到婼娘定要吓得退避三舍。”
阳光将厅中照耀的温暖明亮。
殷无声瞧着她,少女抵着头懊恼的把玩着棋子,是一副极为丧气的模样。他垂了睫,眸中那丝笑很快就消散了。
他背脊挺直端坐着,雪灰色衣袍披在身上,温润的外表下掩藏着皇族的锋芒。那掌心捏着那茶盏摩挲着,杯中茶水已经微凉。
这样天真的性子,还能维持到几时?
这时候,门外传来侍从恭敬的声音:“殿下,驺大人在外求见。”
殷无声就适时的露出三分歉意,搁下手里的杯盏,温声道:“婼娘再此稍作片刻。”
姜婼心一瞬就提起来了,但是她什么都不能说,就眼睁睁看着殿下被叫走了。
等到那雪灰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银霜立刻挡住了门口的位置,道:“如此时机,请六娘速速动手。”
姜婼看着近在咫尺的杯盏,却身姿僵硬,久久没有动作。藏在袖中的玉指捏着一个白瓷瓶子,但是里面装的不是什么药,只是普通的水罢了。
银霜还以为她是怕了,就沉了声保证道:“六娘放心,主君已经安排好一切,银霜会不计一切代价,保证六娘的安危。”
姜婼几乎能肯定,如果她不动手,银霜一定会“替”她动手的。谁知道父亲是不是只将那药给了她一个人呢,或者银霜的手上还有没有别的毒。
她心一沉,就抬了手,将白瓷瓶中的“药”倒在了面前的白瓷壶中,将白瓷壶中的热茶添进殿下面前的瓷杯中。
先骗过了银霜再说,外面一定还候着殿下的侍从,若是殿下回来没有喝这茶水,但是她该做的事已经做了就是回去后父亲也怪不了她。
非到万不得已,姜婼不想对任何人人动手,包括银霜。
想起大兄所说的外面埋伏的人,她捏着杯盏快速思忖着对策,掌心不断有细细密密的汗渗出。
银霜见六娘动作迅速,这才放了心,站回了六娘身后脸上依旧是那副没有情绪的模样。
很快,殷无声就从外面回来了。
姜婼想粉饰太平的打算并没有成功,她眼睁睁看着那一袭雪灰色长袍闲雅的端坐在她面前,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就拿起那杯盏送往唇边。
那双凤眸毫无防备,唇角还扬起一抹微弱的清润的弧度,毫不犹豫就将杯盏中的茶咽下。
姜婼浑身僵硬,捏着棋子的手抖忍不住颤栗起来。
而银霜却是松了口气,看来宣王果然对六娘没有半分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