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璃染盯着高旗陇，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表情。在她看来，此时高旗陇的表情相当怪异，让她颇为不解。
正常来说，他作为受人敬仰，位高权重的中心警局副局长，被她这么一番器张跋扈、又略带几分挑衅和威胁地回怼，应是怒火中烧，抑或是此人城府颇深，不与小辈计较，而表现出平静自若，不放心上。再者，他一出现，无论对她还是对于渭安，都完全不善。若说他呵斥于谓安是严管下属，那对她又是为什么？是她无意中侵害他的某些隐性利益？还是掺杂了别的私人恩怨？
毓璃染想不透，因为这些合理推测，全都无法解释高旗陇现在的表情。他的表情一会感慨，一会愤慨，一会又带着赏识和恍然。不知是不是疏离染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刻意，就像是……
这段沉默实在太长，长到毓璃染的思绪跑完了八万八千里，她想，高旗陇肯定也是一样。二人各怀心事，倒也不觉尴尬难捱。于渭安就完全不一样，每一秒的沉默对她都是煎熬，也什么都猜不透。所以，当高旗陇突然出声时，她竟猛的松了口气。
"毓小姐果然伶牙俐齿，天姿绰约，心思通透。"高旗陇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像是准备跟她谈谈一样，主动打破沉默。
伶牙俐齿？
天姿绰约？
心思通透？
毓璃染的脑海被这三个词占据。她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内涵她，因为这三个词实在怪异，但是看高旗陇的表情和语气，似乎又比一开始缓和得多。
高旗陇也没有要她回应的意思，自顾自的继续说，"现在这个局面，宜合作不宜树敌，相信毓小姐你也看出来了。不如谈个条件？"
道理是没错，但敌意不是他先发起的？？？
真是只老狐狸。
"请说。"
"我相信，除了你给我们看的那封信之外，葛寂一定给你留了别的吧。"
毓璃染心里一紧，但偏偏脸上什么痕迹都不露。
"不用紧张，我没有强求的意思，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高旗陇笑着说，像是想安抚她，又像是点她后再给个台阶下。
"你可以保留那封信，选择不交给我们。我们下个约定吧。十年，我们给彼此十年时间。在这十年里，警方和你一起调查这件事。你需要的帮助，我们也会满足一些。不如这样，就让于渭安跟你一起好了，她手头没有别的案子了。"
"十年？"
"对。"
"你们不是喜欢速战速决么？十年，你等得起？"
这话既是讽刺他刚才的言行，又是用跋扈的态度试探他。毓璃染只当这是缓兵之计，并不认为高旗陇拿出了诚意。
"毓小姐，请你相信我的诚意。你也知道，我们手头也没什么线索，无从查起。葛寂就像是凭空消失，唯一可能有关联的就是你，毕竟他生前无心交际，关系圈极其简单，也从不树敌，难上加难。所以我们愿意配合你，也希望毓小姐能答应，既是帮助你解决谜团，也能卖我个面子，破解此案。今日我承了你的人情，他日若有利益上的事，我也能助你一二，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毓璃染似是觉得稀奇又意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是个聪明人，这一点一定想的通透。”
如果说高旗陇前几句话是客气和以礼相待，那么现在他的态度说是低声下气的恳求都不为过。
可是理由是什么。
虽然她不答应他确实拿她没办法，但也用不着放低姿态。因为毓璃染自己也很清楚，她和警局互相牵制，谁也拿谁没辙，势均力敌的情况下结为盟友平等谈条件才是最好的状态。
那他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营造她跋扈，目中无人，不尊重长辈的恶劣形象？
如果是这样那真是无聊。
不对。
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毓璃染抬起右手往后拨了拨头发。当她觉得事情棘手的时候她都会习惯性这么做。
“高局长，不必如此放低你的身段，你首先是长辈，其次是地位很高的权利掌控者，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求和，而不是你。我也并没有为难警方的意思。讲条件就讲条件，不必弄得这么别扭。”
“所以毓小姐同意这十年之约么？”高旗陇似乎不想跟她讨论这个问题，直接略过。
“我希望警方不额外监视我的活动。于警官跟我同行我没有意见。”
“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共识，毓小姐果然识大体，顾大局。”
高旗陇站起身，拍了下现在一旁沉默许久，存在感几乎为零的于渭安，“带毓小姐出去吧。”
“是。”
出了警局。于渭安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毓璃染。
“毓教授，我们互加一下微信吧，有事也好联络。正好也到饭点了，我们一起吃个午饭怎么样？”
“行。”对于渭安，毓璃染生出几分亲近之意，“直接叫我璃染就好。”
十年之约么？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