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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欺欺人(1 / 3)

夜色清清凉凉地流进来,在帷帐下打旋,秋禾色的穗子在春雪里搅动,姜辞背过身,雪色浅薄中,背影清瘦是她。

话说出口的一刻,姜辞便后悔了,可她的后悔,远不及江逾明没有犹豫的答应,来得遍体生寒。姜辞心中悲戚,忽然不知三年的夫妻情分到底算什么……

果然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吗?

飘雪呜咽,寒风不止,姜辞在这样的夜里半梦半醒,又见那许久未见的三月——

泾水桥边的杨花全谢了,白色花瓣飘入河中,像是溢彩的流光,那年姜辞十四岁,正是爱玩的年纪,她向来不守规矩,逃课逃学也是常事。

那日,她同兄长姜溯一道逃学去梨园看戏,不知怎的,竟被夫子发现了……

那夫子是个老顽固,发现后,吹胡瞪眼地气极,跑到姜府把他们数落了一通,姜父这才知兄妹俩都干过什么好事,掸着大袖,当即说要亲自到书院收拾这俩混球。

姜辞和姜溯收到消息,马不停蹄地往书院赶。

可赶到书院时,姜父已到前门,二人无法,只得摸去侧门,准备翻墙而入。

翻墙这事,姜辞轻车熟路,利落得很,姜溯扎着马步俯身让她踩,姜辞扶着兄长的肩,一攀一撑,动作轻巧,一下便翻进院里。

平稳落地后,姜辞面上的窃喜还没来得及收,一抬头,正好和路过的江逾明对上了视线——江逾明握着书卷,手臂微曲露出一截腕骨,玉白宽衫,如松颀长的身形下,是他清俊端和的面容,长身玉立的模样像是净潭边的柏,深邃而有力,他好像很静,又好像处变不惊,就连对着个从天而降的姑娘,也只是静默打量。

然而,就这么一抬头功夫,姜辞没再移开眼,方才在梨园听的戏文,好像一下照进了现实,杏花微雨初相见,只恨与君未早识,她无师自通地开了窍,明白了话本里说的春心萌动是何意……

直到身后一声闷响,姜溯进来了,姜辞才勉强回神,忍着怦然心跳,对江逾明掬了一礼,灰溜溜跑走。

因着夫子在侧,姜父不好糊弄,罚站抄书样样不落,训人的话一个时辰不带重复,可那日被逼着跟夫子认错的小姐难得没了脾气。

再后来,大大咧咧的姜小姐有了心事,知道了什么叫少女怀春……

夜色浓稠,不知更时几何。

姜辞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梦到这事了,待字闺中的时日,她基本日日都能梦到那个场景——那时的心是热的,每日每日被这个梦浇得滚烫,以致后来,竟是有些分不清是梦还是其他……

姜辞辗转反侧地魇着,春三月的飘雨从檐下落到颈边,到后来,染湿鬓发。

滚烫的呼吸黏了上来,让姜辞忍不住扬起下巴,她在那迅速升温的热度里,双唇微启,只可惜呼出的喘息也是热的。

不多时,姜辞的汗也下来了,十指相抵的力道让被褥间的腰身拱起一个弯月,可刚露出那么点缝隙,却又被另一股力道揽入怀中。

粘腻的气息勾缠,迷离的不只是眼色,姜辞喘不过气,忍不住向上缩,下一秒,又被那人搂了回来,红潮渐渐爬上耳侧,清冷的声音在那一刻滚烫异常,温柔而细密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睑上:“去哪……”

声音是冷的,但话却是热的。

姜辞受不住,挣扎着要醒,可一动,却被箍得更紧了,连呼吸都被含入口中。

芙蓉帐暖,春宵意浓,姜辞半梦半醒间,好似听见了喜鹊莺啼,紧接着,一丝凉意滚进被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蹙眉,反复。

在几声鸟鸣后的天光里,醒了过来。

因为醒得不真切,姜辞心跳很快,胸口起伏不断,目光往下,有一只手揽着她的腰。

姜辞有些头疼,可稍稍一动,身子也跟着疼,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密密麻麻传遍全身……姜辞不是初经人事的小姑娘,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她挣开那手,刚准备回头质问,可下一秒,那个一口答应她和离的人,黏糊糊地蹭了上来,气息缱绻,似是还没睡醒。

温热的呼吸猫须一般,轻轻叹在她颈侧,惹得她半边身子发麻。姜辞羞赧,转头控诉,可刚想张口,却被目之所及逼得噤了声——

江逾明看起来有些不同,原本沉静成熟的面容上沾染了几分青涩;不喜艳色的他,罕见的一身正红亵衣,因为动作扯开的衣领露出小片胸膛,肉眼可见的坚实有力……姜辞在这片温热里渐渐睁大眼睛,江逾明左侧腰间的那道疤不见了!

姜辞惊疑地移开目光,只见周围一片喜色,透过床幔能看到窗牖上大红的喜字,挂着喜福的桂圆红枣还没来得及收拾,梳妆台前,是她亲手绣的盖头,上头一对鸳鸯栩栩如生……

这是大婚?!

姜辞挣扎着坐起来,抬手掀开床幔,震惊得失了言语。

许是她动作太大,江逾明被吵醒了,跟着她坐起来,沉声:“怎么了?”

姜辞心神微荡,和江逾明对视半刻,移开目光,遮掩道:“……方才,做噩梦了。”

他的眸光太静。

江逾明没怀疑,“嗯”了一声,下榻,到屏风后换好衣裳,才叫云霜进来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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