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皇帝在芙华宫住了下来。
朱颜心里不乐意,可看在他夜里自觉搬去西边明月轩安置,没来抢她寝宫的份上,也没费劲去赶他走,还大方把笔墨轩让给了他。
毕竟,整个大虞宫都是人家的房产。
她才是那个没房产、住人家房子的人。
只是朱颜没料到,狗皇帝真会那么狗,一步不出芙华宫的大门,李院正每日早晚来芙华宫看诊一次,打的还是给她诊脉的名义。
一连五日。
不上朝,不见外人。
所有奏疏都是大总管张忠国从含元殿旁的政事堂拿过来的,狗皇帝批阅完了,又由张大总管送回去,而政事堂是大虞朝宰相们集体办公的地。
再住下去。
朱颜觉得狗皇帝没事,她得有事了。
红颜祸水、媚惑帝王的妖妃罪名,会一股脑全往她头上抛,说来可笑,明明是男人作的祸,偏要由女人来背祸,她不想顶黑锅,更不想背负一个大大的冤字。
“你今日上午回乾元殿,去见一见宰相们。”
“朕不……”
“你必须去,”朱颜心里有气,语气便不大好,“你就当是安一下他们的心,总比你在这儿气得上窜下跳强。”这两天狗皇帝在笔墨轩看折子,一直就没少生气摔折子骂人,没个消停。
想来折子上没什么好话。
大虞朝堂是群相制,中书省、尚书省及门下省的最高行政长官,都有宰相之名,也是百官首领,权掌中枢,身负朝廷栋梁,股肱之臣,平时狗皇帝有事也多找他们这些人商量讨论。
只要他们安心,整个朝堂也就安定了。
“你也不看看,朕现在这副样子,怎么见人?”狗皇帝特意扬了扬自己上了夹板的左手,一脸的嫌弃。
朱颜一眼望去,柘木材质的薄木板在赤黄色圆领袍的衬托下,都差点融为一体了,不仔细瞧,哪能瞧出什么,就他龟毛,总觉得颜色不搭,提起这个,朱颜就想起,当初挑这夹板时,李院正抱了一大堆各色备选的固定木板过来,狗皇帝翻了个遍,一个都没相中。
弄得李院正抓狂,差点崩溃。
还是她看不过眼,说了句,“要不要通知少府监,单独给你把一百零八色做全了,最好还在木板上再雕上几朵花?”又想到,他的衣服多是赤黄色,柘木是染赤黄色的原料,朱颜便从一堆木板里,挑了几块柘木板子给他用。
倒是停歇,不闹腾了。
朱颜很是无语,凉凉提醒,“你悠着点,少晃动,别真把自己弄成了残废,到时候更见不得人了。”
狗皇帝一听这话,气得都笑岔了,“朕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我又没让你跑来芙华宫?你不来,不就什么事都没有,”朱颜发现,经此一事,自己胆子越来越大了,“你现在就给我走,我让刑恩去准备轿撵。”说完,不顾狗皇帝的反对,直接出笔墨轩去找刑恩。
轿撵华盖抬进中庭。
芙华宫的七扇大门全部打开。
然后,朱颜叫上刑恩去拉狗皇帝,“你可以人先过去,往案几后面一坐,正好借案几挡一挡,再召见几位宰相,把事情都交待一番,谁会注意你的胳膊呀,见了他们,他们安了心,你耳根子也清净了,是不是?”
几乎是连哄带骗,又和刑恩俩亲自又扶又拉,总算是把人扶上了轿撵,送出了芙华宫的大门,临了,狗皇帝还不死心,紧拽着朱颜的手不放。
“放手。”朱颜压低声音道。
“朕不放,朕都说了,朕不想去。”
“你放不放手?”
朱颜皱着眉头,见甩不开,只好轻语威胁,“你再不放手,我立即把你在明月轩里的铺盖都打包送去乾元殿,从今以后,你别再进芙华宫的门。”
“每次都说狠话,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狗皇帝瞧着朱颜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倒是放开了手。
刑恩连忙机灵地喊了声起驾。
可算是送走了。
看着轿撵出了大门,如同送走了尊瘟神,朱颜直接下令关了大门,当然,她也没指望这几扇大门能拦住人。
因这五日,狗皇帝不愿意见外人,特意派了刑恩做一回门神,守在大门口,但凡上门的,都让刑恩以狗皇帝的名义给打了回去,这会子,门神走了,肯定少不了上门来打听的。
第一个上门的,是重华宫秦珠珠。
自从许昭媛被褫夺嫔位,降为六品贵人,重华宫主位换成了韦充媛,韦充媛是东宫旧人,无子亦无宠,为人温和,行事公正,重华宫的风气为之一变,太平了许多。
这一切,从秦珠珠的面色上就能看出来。
“你是怎么了?身体怎么样?哪不舒服?”秦珠珠一进门,如放连珠炮般发问,目光来回打量朱颜,来之前,她还以为朱颜得了什么重病,这一看,实在没看出来,与那日在宴会上见到的人没什么区别嘛。
不像是得了重病。
可皇上连罢五日朝,除了太医院的院正,又不许人上门探视,不见人,后宫里都觉得很严重,甚至还有人猜测,是不是朱颜快不行了,所以皇上才会这样,无心朝政,只守着芙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