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的仇恨绝对与他无关。
大婚前他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依他方才听见少宫主说的疯话判断。
是少宫主陆鸣风杀了他,又以他的名义骗婚,为的是杀天苍山掌门沈寒山。
结合梦境,这事失败了,而后陆鸣风祸水东引,将陆烟离的死因顺水推舟,污蔑到了来迎亲的镜天身上,为的是让天苍山成为三界公敌。
不明不白背了杀人罪名的镜天是无辜的,陆烟离更是无辜。
没有记忆,没有法力,他唯一能肯定的是,必须离开自己的葬身之地。
陆烟离确定过外面再无动静,立刻推开棺盖爬了出去。
他还不能自如地控制四肢,只好水鬼索命一样张牙舞爪地爬到了石门边。
地面些许蜿蜒渗入门缝的血迹,在敲打着他打开门的决心。
沉住一口气。
陆烟离坚定抬头,凭借非凡的听力,他很容易就找到了陆鸣风开关石门的机关,还好那并不算高。
他背贴着墙壁艰难起身,拼尽全力拧动了机关。
门开时,他又再次虚弱地趴回了地面。
石门外是一间温暖雅致的卧房。
这房中并没有他预想中的满地尸体,只有一片片斑驳的鲜红,证明有五人确实曾在这里被害。
而此地最红的,红到让陆烟离一时没挪开眼睛的,是一件刺绣龙凤的衣衫。
这应该是一件大婚用的喜服,被一人高的架子撑开,绸缎布料平整。
他乍一眼看去,觉着像一扇遮挡里外间的屏风。
陆烟离打心底不愿接近与“死”有关的任何婚仪物品,但偏偏门窗皆在被这喜服隔开的外间。
他气|喘吁吁地爬到喜服边的时候,腿脚终于从麻木中恢复了些许力量。
若能站起来行走,会比爬行快上许多,更省力气。
他扶着支撑喜服的木架起身,可这瞧着高大结实的玩意,却撑不住一个站立起来的成年人。
倏然间,陆烟离被木架带着摔倒,猛地扑向外间。
红色喜服猝然兜头盖脸将他笼罩,沉重的木架将他压在了什么东西上面,是软的,是冷的。
陆烟离试图拨开喜服,却摸出了一个木制、弧形的东西,是椅背。
他又抓到了一截扶手一样的东西,不似死物,是可以挪动的。
好奇心驱使他将这物件提到眼前。
入目竟是一条鲜红的手臂,他立刻抛开,转头,却又瞧清了一张同样蒙着血雾的脸。
陆烟离的惊叫沉在喉咙里。
眼前可怕的不是一个看似被泼了一身血的“人”,而是这张脸,是他自己的脸。
陆烟离奋力抬手,终于将那染红视线的喜服撩开。
他的视线死死盯在这张脸上,又确认了一遍。
这真的是另一个“陆烟离”端坐在这里,眉目温柔,栩栩如生,却没有人的呼吸。
方才满脸血雾的死状,不过是红衣透过的光,照在了雪一样白的肌肤上。
陆烟离捏住人偶几可乱真的下巴,用指腹摩|挲它柔润细腻的皮肤。
眼前这副绝美容颜,有着天生像染着淡淡胭脂的唇,妩媚似狐狸的眼睛和密而长的睫羽。
只可惜人偶的眼睛不会动。
陆烟离转头瞧向铜镜里的自己,眨了眨眼。
只叹这么美的眼睛,当睫羽扑扇,眼波流转,才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美景。
这就是让三界至尊思之如狂的绝世美人,任何痴迷,对这惊心动魄的美都是合理的。
忽然。
他手中的“人”动了。
陆烟离已确认了不是活物的东西,居然会发抖。
他连忙撒开手,双手摊开,一副“我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忽而又拧紧了眉头,对着这抖个不停的家伙,说:“不会吧,陆鸣风不会在人偶身上还装了会抖的机关吧。”
陆烟离脑中顿时有个不好的猜想。
可人真的不能,至少不应该在密室里藏着一个尸体,在密室外,还能对有这张脸的人偶,做那种奇怪的事情。
疯了的人也许还能沟通,可若是个变态,那就必须远离。
烧了吧。
陆烟离起身往外走时,难免想毁掉这人偶。
心里有个小恶魔在说话:“知道陆鸣风晚上会喊着你的名字,抱着这玩意做什么,你真的能忍受?”
不能忍又如何。
他甚至有点庆幸,陆鸣风今日碰他极其小心翼翼,一定是没对棺材里的他做过什么不堪的行为。
他脚步更快地向着大门去。
却是迎面撞上了推门而入的五名少男少女。
陆烟离不可能没听到活人靠近的动静,除非他们不是活的。
“为宫主梳洗更衣。”这五人重复着不惊扰人的低语,正是他在棺中苏醒时,听见过的嗓音。
他们双目无神,手捧着成婚的物件围上陆烟离,用上洁净的法术让他焕然一新。
要更衣的不会是棺材里的他,而是和他一模一样的……
陆烟离回眸。
却见,该穿上喜服去成婚的人偶已经扁成了一张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