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盛玦不得不承认岳昌候在女儿身上确实上了很大的心,就连给江洛瑶安排在身边的嬷嬷都是会医术的。
不仅仅是会医术,盛玦回想了一下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觉得那嬷嬷一个人怕是能抵得过小半个太医院了。
嬷嬷说的“略懂一二”怕是也谦虚了。
在彻底除去寒症后,盛玦有些好奇地叫住嬷嬷:“您医术这般高明,为何你们家姑娘的身子还是这般羸弱呢?她的病很难治吗?”
嬷嬷说:“倒也没什么特别大的疑难杂症,只是姑娘身体底子弱,天气凉了热了,总是会着了坏天气的道,显出点儿什么小毛小病来。”
瞧她说的,好像她家姑娘天天生病是怪天气不识相一样。
盛玦自以为自己也挺蛮不讲理的,现在与江家人一比,他觉得自己还是挺开明的。
盛玦简直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岳昌候全家上下,就没有不宠她们家姑娘的。
在这一点上,真叫人费解。
一向寡独薄幸的摄政王终于有了些好奇的心思,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值得全侯府真心实意地去宠着爱着?
是爱她身娇体弱整日生病?还是爱她小性子上来时,话里藏着软刀,不偏不倚给人心上来上那么一下?
盛玦不是很能理解,并觉得——一定是岳昌候给把人惯坏了,所以全府上下都看着她们侯爷的脸色,才对江洛瑶那般好的。
世人皆自私,世人皆寡情,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奇人愿意掏心挖肺对别人好,那也只是偶异之事儿。
当一扎堆的人同时对某一个人特别好的时候,那一定不是出自真心。
众星拱月式的情感,到底掺杂了利害相权的东西,不然不可能长久地维持下去。
盛玦想,那京城里的小皇帝,就算现在只是个没权没势的小吉祥物,但身边那些丫鬟婆子和臣子不也是眼巴巴地上前讨好着吗?
他这样一比,倒也很快想通了。
江洛瑶,是江家嫡女,岳昌候封官加爵至满时,首个出生的子弟,那么大一个侯府,必然是费尽心思地去宠着才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摄政王盛玦一边找着借口和说法,尽可能地去说服自己,一边还是压不下心头的好奇。
“你家姑娘,是有点玄学在身上的。”他这样说着,然后亲自去送了嬷嬷,“所有人都愿意去疼惜她,也是一件奇事,对于本王来说,初次见你家姑娘,竟也没有生出什么反感。”
瞧着不讨厌——对于恣睢薄幸的摄政王来说,就是最大的赞美了。
但嬷嬷不知道啊,她是个性情人,在她眼里,夸赞是夸赞,厌弃却不仅仅只是厌弃。
任何不太明显的中性词,约摸都是碍于情面,把厌弃给掩藏了罢。
嬷嬷当下就怔愣住了,她不信她家姑娘那般好,居然会讨了摄政王的嫌?
她家姑娘做什么了?
没什么吧?
摄政王为什么会讨厌姑娘呢?
姑娘进王府也没多久,期间至多见了王爷两面,怎么会这样呢?
看着嬷嬷不解的神色,许笠觉得对方八成误会了什么,于是连忙解释了几句:“我家王爷不近女色,瞧着寻常女子就觉得心烦意乱,不厌恶就已经是很大的接纳了。”
嬷嬷寻思片刻,恍然大悟。
哦,对了,她倒是听侯府的人说过一次,摄政王这个人啊,一身寡独气,命格也硬得很,据说好些贵女试图去和王爷结缘,下场都落得不怎么样。
说好听一些,便是凶煞、寡独、命硬……
其实通俗了讲,便是克妻。
嬷嬷记得她家姑娘准备前往摄政王府的那时候,有人也担忧地去问了侯爷和夫人,侯爷好像是提了一嘴什么算命道士的话,才解了那人的担忧。
不过算命的虽然道法高深,侯爷也没有全信。
侯爷特意叮嘱了她们这些下人。
她们家姑娘啊——要待在摄政王府,但是不能离王爷太近了,免得哪里没做好,被王爷罚了,或是沾到了王爷太多煞气,再病了去。
嬷嬷理解了,并用一种慈悲又怜惜的目光看向了摄政王。
盛玦:???
他有些纳罕,这是种什么神色?
怎么跟可怜自己一样?
自己需要被人可怜和同情吗?
暴戾如他,这种被同情目光注视的情况,还真是少见呢。
“倒也有段日子没见你们家姑娘了。”盛玦走着走着突然想起,便随口说了一句,“若是本王处理完积压的事儿,得空便去瞧瞧江洛瑶。”
嬷嬷还沉浸在“摄政王克妻”这个联想中,一下子没回过神,心里的情绪没收好,一下子不小心外露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摄政王知晓,只那一个眼神,就令对方沉了脸。
盛玦莫名其妙——怎么感觉这嬷嬷不是很愿意让自己去见江洛瑶?
这不对劲。
就像方才那个莫名的“同情”视线,现在这个排斥的目光也很奇怪。
明明是他们侯爷特意把女儿强行送来自己府上的,怎么好像弄得是自己强取豪夺来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