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正走后,吴咏这边差不多也要告辞了,来宛城时,家里特意交代他早些回去,没想到却遇到这么多事,眼看天就要黑了,匆匆来到后院跟程瑛告辞,又由王管事领着出了城。
与王管事分别后,李忠开始快马加鞭往复望里赶。
一路无话,等快到复望里时,一直跑的很平稳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惊醒沉思中的吴咏,不由大声问道:“忠叔,怎么回事?”
李忠惊慌道:“小郎君,是流民,好多流民。”
吴咏扒开帘子往外看,只见远处一群流民堵住道路,他们也不知怎么回事,全部聚集在复望里大门口,看见李家的马车过来,还特意让出道路来。
李忠心惊胆战地驱使着马车,生怕这些流民突然穿出来。
吴咏看着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现在还是初春时分,宛城周边的温度虽也有十度左右,但是春寒料峭,冻杀年少,又是傍晚时分,很多人被冻得瑟瑟发抖,但看到马车过去,他们也没有心生歹念,只是可怜巴巴地看向马车中的吴咏。
马车行走的非常缓慢,突然吴咏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缩在一个妇人怀里,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阿母,我饿!”
妇人将她往怀中紧了紧,望着马车,露出希冀的目光,轻声安慰说:“乖囡,再忍耐一会,刚才就有人分到神仙吃食,阿母力气小没抢到,等会就该轮到我们了。”
吴咏鼻子一酸,身为后世之人,从小到大吃穿不愁,就没人考虑过温饱问题,就是穿越到这时代,也没短了吃穿,如今看见这些流民,才发现这个时代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吴咏本想将车中的葱花饼留着给家中的姐妹吃,又实在过不了心中的坎,于是大喊一声,“忠叔,停车。”
等马车停稳,吴咏对着人群中的几个孩子招招手,“让小孩过来,我这有吃食分给他们。”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他们现在还没饿到丧失良知的地步,自然不会跟小孩子抢食物。
这边很快聚过来数十个小孩,吴咏将食盒的葱花饼一人一个都分了出去。
此时的小孩也非常懂礼貌,拿到饼后不忘对吴咏鞠躬感谢,然后快速跑向自己父母身边。
不过等轮到令吴咏鼻子发酸的那个小女孩时,葱花饼却没有了,吴咏从来就没这么尴尬过。
小女孩也是看到饼没了,瘪了瘪小嘴,眼泪在眼眶直打转,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还好吴咏想到车中还有祖母给他准备的夹肉馍,赶紧拿出来,递给小女孩,“这个给你吧,我都舍不得吃。”
小女孩的脸色顿时多云转晴,还朝吴咏甜甜一笑,“谢谢阿兄!”
吴咏看到这些小孩拿到吃食,并没有立刻就吃,而是与自己的亲人分享,心中大是感动,恨不得立刻回到里中,与乡亲商量救助事宜,于是便催促李忠加速。
经过这次事件,挡在马车前的流民也自动分出道路,吴咏很快到了里门口,使劲拍了几下大门,并朝里大声喊道:“我是吴咏,我回来了,快开门。”
这些流民为了不造成误会,自动向后撤出很远。等马车进入里中,里门紧闭后,又重新聚集过来。
吴咏刚进入里中,就被成昭死死抱住,这时他才发现,不仅他自家的人都在,里中的男女老少也都在,同时五姓家主和郭肥一行商贾也在。
众人见吴咏平安归来,都松了口气。
吴咏安慰好成昭,向朱里典问道:“叔父,咱们复望里门口怎么聚集了这么多流民?”
这时李田典站出来,叹了一声,说:“这事也怪我,一开始我以为这些流民是附近乡里的穷苦人家过来讨食,就免费分了一些解忧馍给他们,谁知就闯了祸,这些流民开始蜂拥而来,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咱们复望里门口就被堵死了,到现在还有流民不断往这边赶呢。”
郭肥早就不耐烦了,大声嚷嚷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我们都被困在这里,想走都没门。”
吴咏见众人都想着怎么脱身,没有一点救济流民的觉悟,不禁有些愤怒地问道:“你们都走了,那些流民怎么办?就不能想办法救济一下吗?”
李黄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叹道:“吴咏,你还小,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你也应该看得出来,不是我们不肯救,实在是这些流民人数太多了。我听他们说,他们只是最早一批从河南尹逃难出来的。
去年水旱不节,稼穡不成,导致五谷不登,尤其是河内郡和河南尹最为严重,这第一批就来这么多人了,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人来,咱们自己的口粮,本就不多,现在分出去倒是容易,可是等秋收还有大半年,咱们岂不是都饿着肚子。”
吴咏隔着河道看了流民群一眼,发现就这一会说话功夫,对面的队伍似乎又壮大一些。
对于李黄的话,吴咏几次想张嘴反驳,但是看到乡亲们紧张的神情,眼中不禁流露出难以遏制的悲哀,最终只能扪心自问:“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流民饿死吗?”
这时他忽然想起以前看到古籍上的一段记载:三年春正月,河内人妇食夫,河南人夫食妇。
这是何等的灾难!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