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皇后唉了一声道:“那丐儿已经诞下了嵘儿,坐月子时就不需绣姑陪伴在侧了。等过了这三四天,母后让那绣姑还回宰相府帮你照顾祉儿去。”
素蔻公主泪珠如雨道:“她惦念她丐儿妹妹,哪有心思分给祉儿?不如在那丐儿坐月子的期间,女儿带着祉儿入宫养着,让绣姑时而不时过来看看就行了。这样既不勉强绣姑,也让祉儿少受些罪。”
李皇后道:“早就让你带祉儿来母后这儿,你都不听。这回总算转过了圈儿了。”
“那是因为儿臣存着私心。想着那绣姑在宫里,我全心全意在宰相府照顾着祉儿,让祉儿认我这个亲生娘,而不是待那绣姑亲。”素蔻公主满眼含泪道:“没想到,试了快两个月,竟是苦了祉儿。”
太子妃笑道:“蔻儿别伤心了。祉儿的体质,总会有办法改变的。宫里的巫御医,医术顶尖,由他开方子常年调养着,祉儿会慢慢好起来的。关键是,胎里头的不足之症,急不得,要一步一步来。”
“采娉说得有理。”李皇后温言道。
素蔻公主心思颇重嗯着,随众沿着曲折回环的陡梯儿出了书院,之后派人往宰相府送信,让带着祉儿入宫来。
李皇后回到寝宫没多久,柳淑妃领着太子妃过来了。李皇后似是早就等着了,叫素蔻公主去偏房睡了,然后神态慵懒地躺在美人榻上,闲闲道:“来了。”
虽是亲姐妹,礼节不可废。
柳淑妃、太子妃分别拜毕,李皇后让丫鬟摆了两个锦杌道:“随便坐吧。”
家长理短说了一会子话,扯到了皇太孙嵘儿的身上。太子妃柳采娉急急道:“姑母,您怎么……”
柳淑妃扯一下柳采娉,厉声道:“你姑母做甚么,自有她的道理,哪有你质问和理论的份儿!乖乖聆听和受教就是了!”
柳采娉戛然闭了口,只一双杏眼焦灼地瞧着皇后。
李皇后倒了一盅茶,用盖子轻轻拂过青碧的茶水,看着袅袅白雾,出神了好久,才悠悠然道:“懂得什么是以静制动吗?”
柳采娉一愣,显然是不懂其意。
李皇后呷了茶,笑道:“以前有个妃子,会跳很好看的舞,是除了本宫之外唯一给皇上添了子嗣的人……可是她太制不住气性,最后竟疯癫死了。”
不仅柳采娉、连柳淑妃,身上都不禁一抖。
这件事谁人不知道?说来,素蔻公主就是因为没接住那位贵妃的孩子,才导致孩子摔成了痴呆,贵妃抑郁气忿,以致迷了心性,匆匆性命凋零。
她的孩子转到皇后身边养着,虽锦衣玉食,但一直没治好,脏脏傻傻、涎水横流的,心智不过五六岁,连下人都欺负他,更别说同龄的贵族子女了。
“姐姐……”柳淑妃小心翼翼叫着道:“姐姐一直都是向着娉儿的,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李皇后展眉莞尔一笑道:“本宫其他地方不怎么样,唯有一点,就是心里明镜似的,有一把秤。别人怎样待我,亲疏远近,一称便知。”
柳淑妃惴惴,有几分讪然,旋即悲恻道:“妹妹知道。如果姐姐和我同嫁平民家,从小失散,再度相逢,一定情深得恨不能把心挖出来,卖力卖命替对方着想。然而,姐姐和我最终落在了帝王的后宫,虽说衣食无忧,没什么缺少的,妹妹却不能跟姐姐近了,一旦想说说心里话,总像隔着一层纱,有着重重的忌讳,想对姐姐嘘寒问暖,也怕落了他人的眼里成了别样的企图。娉儿是我在柳家的侄女,在姐姐的关爱下做了太子妃,妹妹知道是姐姐给了我颜面,每每想表心意,总觉得力度不足道,姐姐看不上眼。对姐姐的那份子心太沉,一来二去,欲言又止,就好像姐姐与我生出了嫌隙似的,越发不知如何自处。有时候半夜里睡着,我眼泪就刷刷流出来,想着与姐姐一起过平常人的日子该多好!”
李皇后喟然道:“妹妹坚定着这份心就是了。你我同根,若是内部先起了龌龊,又怎能对外呢?只看眼前,皇上膝下只有迁儿,将来他是必继承大统的,可是世事难料,隔一辈就走了样,何况保不准有朝一日大权倾斜呢!”
柳淑妃不解道:“那丐儿如果将嵘儿养大,既是生母又是养母,迁儿又对她那样上心,将来执掌凤印也未可知。不过,姐姐可以高枕无忧,无论谁是皇后,您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谁也越不到您的头上去!我是迁儿的姨,也算母亲,晚景也不至于凄凉!可委屈就委屈了娉儿,这样下去就算姐姐力主不让废后,娉儿也只能无依无靠而终了。”
李皇后笑着摇头道:“你以为你我可以高枕无忧吗?皇上的兄弟虽然都衰败了,也没别的皇子,但时局易变,特别是当下战乱纷纷,如果皇嗣毫无着落,就会有人起了别样心思……江山易主,远比失势带来的结果更惨烈!只有你我不倒,迁儿稳固根基,娉儿就算不得宠,也能一辈子穿金戴银不受贫困凌辱之苦!”
“可是,这与……嵘儿让娉儿养……有什么关系呢?”柳淑妃疑惑道:“这既不动摇迁儿的根基,又确保了娉儿的嫡母之位,不是一举两得吗?”
李皇后褪下无名指上猫儿绿戒指,看着那淡淡的一圈粉红色印痕道:“幼儿恋母,嵘儿未必就肯让娉儿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