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子果然抓住了话尾,再不放弃这个机会:“等丝栾踢得好毽子,不知到何年何月了。我现在就想看高水平的,丫头们都说你踢得好,你却吝啬得很。今天我偏偏赖上了,你不肯踢,我就不走!”
说完,赵太子像个赌气的孩子,一屁股坐住了枯藤下的石凳,竟不顾上面有未消融的冰雪。
该怎么办?同意还是拒绝?
薛浅芜咬咬牙。心中已然有了主意,不动声色接过了毽子。
像是醉酒的人,东歪西晃,毫无章法,左一锤西一棒,自认为半点美感也无地敷衍着。毽子每踢不到几下,就飞到了雪地里。
如谷急道:“刚才可不是这样的!这纯属发挥失常了!”
薛浅芜不吭声,拿眼偷偷觑着赵太子的反应。他却兀自看得津津有味,念念有词地道:“回风舞雪,翩若蛟龙,贵妃醉酒……不过如此。”
薛浅芜骇了一大跳,赶紧止住歪曲身形,再也不能踢下去了,挑眉问太子道:“有你这样取笑人的吗?”
赵迁正色咳道:“我是诚心称赞你的。要是不信,你大可为我踢一辈子的毽子,看我可有改口的那一天。”
薛浅芜呆住了,一辈子?这话说得暧昧分明,太造次了,他凭什么对她说这三字?
心在堵,喉在痒,正想用句不留情面的话驳斥了他,聪明的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忙补充道:“你别多心。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嫁给了东方弟,我常常去你们夫妇那儿玩,总时时有机会看到的。”
薛浅芜松了气,这就妥了。他既然这样说,可见处处还都顾念着好友的。
再接下去,气氛终归有些怪异,薛浅芜觉得没意思,望着灰茫茫天空道:“冬季昼短夜长,这夜色来得早,说黑很快就黑下来了,路上又滑,太子还是早回的好。”
赵迁期待地道:“你是怕我路上摔了么?”
薛浅芜瞪着眼,赵迁好心情地大笑:“算了!知道你没有那么体贴人!我倒罢了,但对于东方弟,只怕你再大喇喇的,在他跟前也变得柔情了!”
薛浅芜因他这对比,弄得心里一片乱糟糟的。他干嘛总拿东方爷作比较?她对东方爷柔情还是蛮横,与他赵迁有何相干?越想越是头疼,坐在床上,透过窗子望着赵太子离开的背影,她的眼眸悄悄添了几分凛冽。
走出大门很远,赵太子又驻足回头看了一阵儿。隔得远些,感觉不甚真实,薛浅芜竟错乱觉得,他恍然有着留恋不舍的缱绻情。
第一六三章心魔难压制,梦中唤伊人(上)
薛浅芜多次想提出离开,都遭到了赵太子近乎慌张地追问:“在这儿生活得不好吗?缺什么只管说,丫鬟们不好了也告诉我……”
在薛浅芜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的关切时,他最后再接补一句,很有男子汉要面子的味道,也化解了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尴尬:“待你不好,我可怕东方弟怪我呢!”
薛浅芜无言以对,不好把话挑得太明,只淡淡道:“既然如此担忧亏待了我这个弟妹,就赶快把事情弄妥了。想想来这里的时日也不短了,很想念宫外的姐姐。”
她所说的姐姐,赵太子回忆了很久,似乎在坎平鞋庄开业那天,在她身旁确实见过一位女子。印象不是很深,整体记忆如淡淡风,眉眼神情淡得跟薛浅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太子更喜欢执著炽烈、性格稍微嚣蛮的女子,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有如烈火烹油、锦上添花,让人燃起无穷无尽的能量来。有独特超越世俗的思想,偶尔又带着点小女人的伤感幽情,这些元素叠加,就构砌成了某个人的模型。
不知从何时起,赵太子在自建的虚框架里,一遍遍描绘着薛浅芜的样子。那藏着爱憎感情的眉毛,那生动盈澈的眼睛,那饱含喜怒哀乐的唇,都在他的脑中时浮时现。
但他在薛浅芜的面前变得非常规矩,俨然就是兄长对待弟妹的样子。
薛浅芜在放松下来的同时,又觉得赵太子有些怪,不同寻常,仿若一座火山,平静得不造成一点伤害的表象下,似掩盖了某些汹涌的实质。
她不能说,只能装傻。
在这种压抑中,赵太子有着极深极痛苦的煎熬。暗夜醒来的时候,他的脑海经常呈现一片空白状态,然后慢慢地成形出一女子,在云雾里,在浅水中,在江渚上,在旷野间,如鸿蒙始开天地渐入了澄明,天幕地幔高远空阔,站立其中,弄不清方向感,只随了心顺了意,满心享受地徜徉着,一步步朝向那剪影。
梦中,这是他最快乐的时候。猛然醒来,察觉身旁还躺着一位女子时,他会在短暂的刹那,闪过一种不切实的幻觉,这是她吗?
可她是东方弟的女人。他猛地惊醒时,也反复告诫过自己,可以远观,可以在偶尔跑神儿,万不可再往下沉陷一步。然而他越控制理智,情况就越糟糕。
定睛细看床上女子熟睡的脸庞,失望席卷而来,不过是个空壳美人,索然寡味。浓浓的自嘲和落寞涌上来,是啊,他虽贵为太子,哪里就有那么好的福气。
这些倒也罢了,最要紧的一次,赵太子喝醉了酒,神思处在半迷糊半清醒之间,看着身边的太子妃柳采娉,竟欢喜激动地叫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