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山道士听她说得荒唐磕碜,忍不住心里发毛。他暗中思忖,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最后勉强点点头道:“好,你快去吧,待会可要叫道爷啊,别让我等太久。”
秦颜悔满脸汗湿,楚楚一笑,说不出的韵味流转。她道,我就去了。
奎山道士听到草丛深处传来阵阵颤悚之音,有些发怵。待了一会儿,听得秦颜悔低低急叫:“道长,道长。”
他忙奔了过去,只见她侧脸向里躺着,身子急剧抖动,地上还隐隐有血。她虚弱地说:“道长,快俯下身来为我顺气,不然……我就没有机会伺候您了。”
奎山道士看这场景,有些手忙脚乱。他一生驰骋/放/荡,沾女无数。但这替女人接生的事,还是首次碰到。偏偏这女人又要命的妩媚勾魂。
秦颜悔看他坐了下来,就把一只手臂背在身后,另一只却环上他的脖子,微侧着坐直起身子。奎山道士正要运功,忽觉天灵盖猛一热,伸手摸去赫然是血。他大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秦颜悔吃吃一笑,从他怀里婷婷起来,走到几步开外。她俏脸笼霜道:“我用腕血祭那枯巫灵草,你对我孩儿种下的蛊已经解除……”顿了一顿又唬他道:“你若不在三个时辰之内滚回中土,让宫里的陈医圣救你,这身绝世武功怕要废了。”
“你这妖女,我要杀了你!”奎山道士眼中凶光陡现。
薛浅芜在对美妇人佩服的同时,已握紧了拳头,做充足了准备,只要奎山道士出手,她就立马横窜出去,吓出他个神经衰弱!刚才或许还有些怕,但他现在一个武功将废的人,有什么好怕的?对于她心中的恶人,欺强凌弱向来是她长项。并且她心里有数了,不管赵壑的名字是不是巧合,只听秦颜悔说起宫中的陈医圣,就能料定,他们与皇宫的关系定然是匪浅的。
秦颜悔淡淡道:“你只有三个时辰了,自己安排。”
奎山道士蓄势待发,却因怒火横窜,加之又失了几成功夫,竟是凝不上气力,心中不禁骇然。面如金纸地退了一步,掉头悻悻而去。
第一四四章凤死而凰殉,剖腹葬遗子(下)
薛浅芜看那秦颜悔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一个武功奇高、手段极滥、伎俩极阴的狠毒伪道士,用美人计摆弄得夹着尾巴逃走,心里好是畅快。
她并不知道秦颜悔刚才昏迷时做的那一梦,所以不知她下一步会如何办。想近前劝慰她,又怕显得唐突。若不劝吧,与自己的本心过不去。于是小心蹑了手脚,生怕再使妇人受到半分惊吓似的,迟疑走了过去。
秦颜悔因为耗费了心力,此时衣服被浸了个汗湿,姣好的面庞上,也渗满了汗珠,滴滴晶莹,如同很多雨点沾在荷花瓣上。
她看着走过来的薛浅芜,眼神呆呆滞滞。不是因为吃惊,也不是因为逢着活物的惊喜,而是她的表情,根本没有什么变动。只愿保持着这样一种神态,才符合了当下心境。也许自她壑郎死去那刻,她已剩了一个空壳。
薛浅芜在她的面前站定,然后蹲下身来,为她按摩起了微微有些浮肿的小腿。远观这位妇人,不过三十出头,现在距离近了,要薛浅芜准确辨别她的年龄,仍是不大好说。世间有一种人,年龄是很难辨别的。倒不是说,用脂粉画出个嫩妆,就能掩饰得过去的,那种掩饰也只是在一张脸上。身材、皮肤却是最有力的最直接的证据,通过对比,显示出女人最原始的年龄来。纵使有些误差,也不过三两岁。
只是这个女人,素得有些过矣,不施脂粉,不戴头饰,并且连衣服都是破旧不堪的,气度却很娴雅高贵,一点都不像是从卑微和流落中走过来的。眉毛疏淡深浅正好,眼睛清澈好比镜鉴湖里的水,皮肤虽有风霜的痕迹,却仍透着与生俱来的细嫩弹质。这让薛浅芜第一次,对一未曾相识过的女子年龄,产生了好奇心。
看着旁边不远处,在奎山老道蛊术控制下,拿剑刺死自己的赵壑,鲜艳的血流了满地,那俊朗的脸上,眼永远地闭合着了。或许死不瞑目,或许对爱妻和孩子有太多的牵挂,但是仍撑不住眼皮睡了。能有什么办法?只留一场堪怜。
薛浅芜看着赵壑的脸,忽有一种熟悉感觉,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又好像没见过。薛浅芜有些奇了,难道又是脑中属于薛废后的那一部分在作怪吗?但她只保留了薛废后不足一年的记忆,而这一年,她在冷宫耗过,与外界人不曾有过什么交集,怎么能够记得外面的男子呢?
赵壑的那眉眼以及永远安睡去的神态,离她的心那么近,仿佛有道记忆之门没被打开,让她难以得知他存在于她哪层记忆里。不再纠结这个,薛浅芜对那秦颜悔美妇人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先找处歇歇身子吧。”
“能否久留,又有什么打紧儿?壑郎若死,生而何欢,死而何惧?”那妇人眼神里空茫无物,连丈夫的尸体都淡了去,更休要说薛浅芜了。
薛浅芜劝说道:“死是要不得的!你又不只是一个人,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呢,把孩子健康生下来,找一处隐秘无厮杀的地方养育成人,也算是对亡夫的最好纪念了。他纵使去了天上,看着你和孩子过得好,也会很开心的……”
那妇人淡笑了,去留无意地恬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