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不说话。丁夏却明白了:估计这人能从床上爬起后,就夜夜守在她屋外吧!
丁秋脸色还有些苍白,丁夏一手搂住他的腰,一手揉了揉他的发,温言道:“你伤还没好全呢,要乖乖回房休息。”
丁秋沉默许久:“我不守你便是。”他扭头看丁夏:“以前守丁天水习惯了,睡床不安心。”
丁夏心中一酸,倚在他肩上:“秋,我不是介意你守我,可那习惯不好。以前也不过是十年而已,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咱们不急,慢慢改。”
又是许久的沉默。丁秋轻声道:“明日我便走了。”
丁夏一愣,直起身看他:“什么?”
丁秋也扭头,望进她的眼。暗夜之中,女子的眼眸愈发像一汪潭水,荡着渺渺的光。丁秋轻抬手,缓缓摩挲她的脸:“我查到了暗害乙六的凶手,是瑜王府的侍卫。他逃走了,我要去追。”
丁夏抿唇。她不放心他离开,也不舍得他离开。但丁秋虽然沉默寡言,却超乎寻常的执拗,决定的事很难更改。更何况,他要做的事情和乙六有关,她没理由挽留他……
丁秋停顿片刻,继续道:“等报了仇,我便带着乙六回乡。”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黑色小瓷瓶:“这个,你留着好吗?”
丁夏接过:“这是什么?”看着不像胭脂水粉,丁夏捏住那瓷瓶盖,想要打开。
丁秋却制止了她。他抓住丁夏的手腕:“封死了,别打开。那是乙六。”
丁夏反应过来,大惊:“你……你烧了他?”
丁秋松开她的手,点点头:“他想葬在爹娘坟边。路太远了,不烧会臭。”
丁夏怔怔看着那黑色小瓷瓶,一时不能言语。丁秋淡淡道:“他很喜欢你,你往后有空,就陪他说说话。”
丁夏眼眶微红,整个人都埋进他的怀里,低低应道:“……好。”
丁秋张开双臂搂住她,两人都再没有开口。不知过了多久,弦月悄移,天空露白,丁夏竟然迷糊睡了过去。丁秋有心和她多呆一会,可秋风清凉,他摸了摸丁夏的赤足,明显觉察到了肌肤的寒意。女子蜷得更紧了些,又往他怀里挪了挪,丁秋默然片刻,轻柔抱着她起身,朝着屋中行去。
他在门口站定,片刻,乙建安便开了门。丁秋没有交人的意思,乙建安便退开一步,让他进了房。
丁秋将丁夏放在床上,摸了摸她冰凉的脖颈,捡了一旁的被子,帮她盖上。他的手指挑起她的一缕头发,一抖衣袖,手中多了一把薄薄的刀片。可犹豫了许久,却终是松开那缕青丝,什么都没做,起身离开。
——既然决定要走,又何必徒留牵挂。
他走到门口,却听乙建安低声道:“你现在就走?”
丁秋点点头。
乙建安叹道:“待她醒来,不知会如何伤心。”
丁秋停步,还是转身走到他面前:“不要再弄伤她。”
乙建安垂眼:“……我知道。”
两人默默对立,丁秋再次转身出门,几个起跳,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丁天水和乙六死了,丁秋也走了,丁夏很不适应。乙建安刚接手天昭府,有时忙得整夜都不能回来。丁夏一人躺在黑暗之中,前所未有的孤寂。实在太难熬时,她会试探着唤“秋”,但结果可想而知,再没人回应。
丁夏默默睁眼,静静等待。等到最后,只得摸出那黑色小瓷瓶,和乙六说话。
就这么过了一个多月,丁夏终是习惯了没有丁天水、丁秋和乙六的日子。大靖朝五年一度的秋狩也拉开了序幕。
秋狩是大靖皇族的大型祭祖仪式,规模盛大。每逢秋狩,各地的皇族都会回到京城,参加狩猎,并且祭祖。丁夏本以这事与她无关,可是这天,乙建安从宫中回来,脸色异常难看:“阿夏……瑜王想要带你去参加秋狩。”
前些日子,乙建安让人打造了一硕大的铁手镣,今日恰好送来。丁夏将那东西藏在衣柜中,正想给乙建安看,听言一愣:“……嗯,然后呢?”
乙建安坐去椅中,支着手,手掌遮住了眼:“圣上同意了。”
丁夏暗自一声轻哼:圣上自然同意。上回乙建安带她离开后,殷永瑜果然重病吐血。皇上很是关怀,还派御医去看了,都说情况危险,十之八.九撑不过去。最后还是宁先生费尽力气,好容易将殷永瑜救了回来。现下这人却不思悔改,依旧想着女人,不是自寻死路么?
丁夏甚至能够想象皇上应承殷永瑜时的“爽朗”大笑。她行到乙建安身边,拉开他的手,笑嘻嘻坐去他腿上:“去就去呗,最近你忙死了,我可无聊了。殿下带我出去玩玩,也没啥不好。”她指尖戳着乙建安微皱的眉心,揉了几揉:“唔,就是近半个月见不到你了。”
乙建安抓住她的手,双手包住:“不会,我也要去。我要带天昭府的人去保护圣上。”
丁夏挑眉:“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开心?”
乙建安将头埋在丁夏肩上,许久方干涩道:“皇上让我转告你,务必好好伺候瑜王殿下,尽心尽力。”
最后四个字带上了颤音。男人呼出的热气喷在丁夏的胸口,断断续续,仿佛呼吸都是艰辛。丁夏忽然就明白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