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自刚才进帐的人。
“陛……陛下?”他的声音颤抖着,不确定地叫着我。
我却没有回答。
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泣不成声了,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没有商量地滑下来,进到我的嘴里,阻塞了我的声道,我的眼已经看不见东西了,因为泪水太满而花掉了,我感到自己的肩膀剧烈的颤抖,双手不确定地抬起,却不敢摸上那张脸。
是的,这张脸,我怎么去摸,怎么去摸,怎么去摸!!!
怎么去摸......
“陛下。”
他还在唤我。我扑到他身上,紧紧揪着他的衣襟,眼泪鼻涕都往他身上蹭:“我来晚了,我来晚了,终究还是来晚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双臂环上我的娇躯,将我拥在怀里,然后像哄小孩一样哄我:“陛下来得不晚,不晚……臣妾受宠若惊。”
我却在他怀里摇头,嘴里依旧呢喃:“我怎么还是来晚了,晚了……”
他什么都不说,只静静拍打我的背,等我冷静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我平复下来,才缓缓抬头,鼓起勇气盯着他的脸,再鼓起勇气抬起右手,覆上他左边的脸:“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若当初没让你来这里你的脸也不会……”
他这才明白过来我哭的原因:“原来陛下是因为臣妾的脸……”
“我都自称为‘我’了,你莫要生分了去,也便自称‘我’吧。唤我夫人就行了。”
他窘了窘,还是唤出口:“夫人……”
我破涕为笑,心下暗喜,夫人叫下人喊了去,是尊称,但叫有夫妻关系的人喊了去,呵呵,是亲亲老婆的意思……
但我的暗喜没有持续多久,难过还是占据了我的心头。不过心情倒是平复了许多,这才有机会看看四周,帐子竟然已经空了,只剩我和陆梓鸣两人。
“别人呢?”
“入夜了,去陪寝了啊。”
“你怎么来了这个帐子?”
“我在厨帐帮工啊。刚才是李副将吩咐来给一个新人送吃的,他们就遣我过来了,没想到陛下竟然扮作男装……”他一脸感动。
我只庆幸道:“幸好你没有沦为军妓……”
他也庆幸地点点头。
我想伸手帮他把被我哭乱的衣服整整,却发现我的右手上有一些黑黑的、黏稠一些的东西。
心里什么东西亮了一下,慌忙抬头,仔细盯着他的左脸。
那是一大块烫伤的痕迹,丑陋地爬行在他脸上,几乎遍布了整个左脸,凹凸不致,黑棕交错,真是……
抬眼,却对上陆梓鸣的眼睛,他满眼笑意:“所以说,这个烫伤的痕迹是假的……”
虽然他这么说,我的眼泪却又掉了下来,说实话,我真怕,是真怕,怕他因为我,因为栖凰国,而牺牲太多……
他一时慌了神,忙道:“我真的没事的,一点事都没有,真的,真的……”
我摇摇头,示意他我没关系的,却突然想到什么,冲到他怀里,揪住他的衣襟,一扯开,心中的石头才放了下来。
守宫砂,还在。
抬起头,却对上他的眼,果然是一脸受伤的表情。他自嘲地笑笑,却改了口气道:“陛下不必担心,臣妾定然会拼死互助贞洁,即使失贞,也定然以死谢罪,绝不教陛下蒙羞。”说罢,向后退了两步。
我的手尴尬地垂在那里。
天晓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现代人,又怎会计较他的贞洁,连有小孩的沐毓辞我都可以接受,何况是你陆梓鸣呢?
相比较而言,我更怕的是,他一旦失去了贞洁,最后寻死,才是最不想看到的结局。我验他的守宫砂,也只是出于关心他。
毕竟,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顾疏帘了。
我是顾采薇,不,是一个新的顾疏帘。
向前走两步,贴近他,发现他竟比我高半个头多。手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肩窝,缓缓道:“梓鸣,你不知道,我的心里有多庆幸,庆幸我三年前没有宠幸你,庆幸你的守宫砂还在,庆幸之前你是完璧之身。”
抬眼,看着他疑惑的眼睛,我解释道:“因为这样,你看到守宫砂就会想起我,只有这样,你才会为了保护自己的贞洁而拼命,只有这样,我能确定,你的守宫砂在,你便在,你的心在跳,你在我身边……如果,它不在了,你又不幸被……被玷污了,你定不愿告诉我,最终却以一死来表明清白,那时我……所以梓鸣,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多庆幸……”
我敢说,我环着他的腰的手都在颤抖。
他一脸惊讶加激动的表情,手也不由自主地环上我的腰,脸红道:“陛下……”
“不,叫我夫人……”
“夫人……”
“嗯。梓鸣,答应我,为了我,爱惜自己,为了我,活下去,相信我,我爱你,所以不在意你是否留有贞洁,反而更在意你的生命。所以答应我,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什么,活下来,好不好?”
他点头,我却看见他眼中的晶莹。
我的脸埋在他怀里,用极细微的声音说:“哪怕失去贞洁,也要活下来,因为,我要的是你,而不是你的贞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