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棠将目光移向外间。透过镂空的雕花架子,她能看到秦束正站在那里,看着外面的院子有些出神的样子。桃叶缀衣不在,应该是去忙她们的事情去了,大概也知道她心情不好,连周围的小太监小宫女都叫远了些不让他们打扰。
柳清棠干脆提步走了出去,一边顺着秦束的目光处望去一边随意问道:“秦束,你在看什么?”
秦束立马回过神来,侧身对着她回答:“奴才,在看院中被雪覆盖的花木。”
他望着的地方确实有一丛山茶,被雪压弯了枝条。白色的积雪下露出一点鲜艳的红色,那是晚开的红山茶。
“管着花木的倒是尽心,雪中看山茶,别有一番意趣。”柳清棠说了这句,抬头看看天色又道:“这洒在雪上的血,大抵就和这雪中开放的山茶一般艳丽。”
秦束明白太后娘娘是想到冯首辅那在午门斩首的儿子,有心想说些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正觉得为难,远远走来一个着黛蓝色袍子的太监。
着黛蓝色的太监是只有皇帝皇后太后身边才能用的大太监总管,秦束只看了一眼立马退后一步,恭谨的站在柳清棠斜后方。
那太监不一会儿就走上前来,看到柳清棠先是一礼,然后道:“太后娘娘,前面魏将军传来消息,冯首辅家的公子,已经在方才行刑完毕。冯首辅已经将尸体收殓了回去。”
“是吗。”柳清棠脸上刚才和秦束说话时露出的一点笑意早就消失了,冷淡的回了一句,眼睛看着面前的慈安宫太监总管宁公公,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个宁公公是她进宫之初就待在她身边的人,之前是先皇后的宫中的太监总管。后来她那姐姐去了,她进宫来,这宁公公就奉命来她身边帮她。
说是帮她不如说是替姐姐看着她,或许还有防着她的意思。平日里只要不做任何有损小皇帝的事,这位宁公公是不会管的,这样的老狐狸油滑的很,自己值守范围内的事让人挑不出错,但凡是有点什么其他要求,就绝对会找出各种理由推拒。
在这一点上来看,前世那个不论她提出什么要求即使是他值守范围外的事,也能一声不吭去做好的秦束对她真的非常好。不过说来现在的太监总管确实是不需要做那么多事的,习惯把事情全都交给太监总管去处理,是从秦束开始的。
“太后娘娘,老奴方才从皇上哪儿过来,似乎看见皇上在担心太后娘娘。”
“哦?担心我?”柳清棠面上放缓了神色,内里却不由冷哼。这位慈安宫现任太监总管真正的主子以前是她姐姐,后来是她姐姐的儿子,从来不是她。前世他就是这样不时在她面前说皇帝如何如何关心她,她竟然还信以为真了。
“皇上将太后娘娘视作生母,自然是关心孝顺娘娘的。”
柳清棠只笑了笑,挥手让他下去。前世她会念着小时候姐姐对她的好,念着终究是亲人,和父亲一样怜惜小侄子童年丧母,对他严厉对他好。就算知道姐姐把宁公公放在她身边的小心思,也当做不知道。现在她却忍受不了,因为她心中怨恨,没有办法解开这个结。就算平日里再怎么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还是被前世的噩梦压迫着。
既然这样的人放在身边会让她不快,也许她该早些将他换下来,让他提早养老。柳清棠注视着宁公公的背影,开始思考起在什么时机将他换下来,让秦束代替他。
秦束成为慈安宫的总管是在三年后,她二十三岁,元宁七年。
那一年,禹京爆发了一场瘟疫。宁公公就是死于那场瘟疫,秦束也是那时候开始进入她的视线,让她渐渐对那个模糊的影子有了一个了解。因为瘟疫的爆发宫中死了许多人,人心惶惶,特别是那时候她和小皇帝同时感染了瘟疫,慈安宫几乎没有了主事,是秦束站出来安排了许多事。
后来杨素书杨太医及时研制出诊治瘟疫的办法,她才好起来,之后觉得秦束虽然不讨喜但是做事细心认真,考虑周到,用这还算顺手就干脆让他做了慈安宫的太监总管,一直到她死。
那场瘟疫还为她埋下了很大的一个隐患。因为她当时也病着无力去照看皇帝那边,那两位首辅就乘机在皇帝身边安排了一些人。共患难过得那些奴才后来很得皇帝的信任,王首辅还将他一位尚年幼的庶孙女秘密送进了宫,当做皇帝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在瘟疫期间一直照顾着他,因此得到了皇帝的信任,后来甚至宠冠后宫。
那个女人也是使皇帝和她之间的关系出现越来越多裂痕的原因。那些奴才还有那个女人,在皇帝身边,渐渐影响着他的思想,让他知晓了如何对她面上亲热内里憎恶。
王、冯两位首辅能用这种方法控制皇帝,她当然也可以用这种方法让皇帝彻底变成一个虽然有着眼睛耳朵却“眼瞎耳聋”之人。
想到自己的计划,柳清棠笑出了声。是的,她不需要害怕,因为她不会重蹈覆辙。
干脆提起裙子下了台阶,柳清棠径直往那从山茶走去。还在揣摩太后娘娘忽然笑起来是个什么意思的秦束见状,急急上前拉起自己的大袖子遮在她头上。
“太后娘娘,还下着雪,您怎么就踩下来了,绣鞋会打湿的。”见太后娘娘没听到他的话似得,抖落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