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狼狈地别过视线,干巴巴地道:“是愚兄失言,师妹莫怪。文始真君乃当世不二之奇才,亦是师妹传道授业的恩师,我适才所言甚为不妥,十分对不住,师妹莫要往心里去……”
曲陵南却笑了,她凑到杜如风跟前,笑眯眯道:“杜师兄,瞧你一脸聪明相,可怎的问问题却如此纠缠不清?”
杜如风目露不解。
“师傅就是师傅,我如何看他,他也是师傅。”曲陵南耐心跟他解释道,“难不成我拜个师还得瞧查清他俗家身世,修道历程?还得查证他是否道心坚定,恶业无生?那也忒麻烦了,修真问仙,既然有个修字,既然有个问字,就是身上有需修之处,脑子里有未明之理,要都品质无暇,紫府顺通,还须修什么修,只一步登仙便是。”
她目视前方,满不在意道:“我从来只将我师傅看做我师傅而已,他还没成仙呢,好与不好又如何?”
杜如风有些震动,有些不甘,他迅速问:“可你师傅是文始真君,文始真君这一名号便注定他需比寻常修士更克己复礼,更修身笃行。”
“那文始真君这一名号,能让他增进修为,须臾间顿悟成仙么?”曲陵南奇怪地问,“这名号是能换灵石还是能换丹药?是能呼风唤雨还是能撒豆成兵?”
杜如风摇头笑道:“陵南,你这说的都扯哪去了。”
“我不明白啊,师傅不叫文始真君,亦可以叫武始真君,叫文终真君,亦可叫无始无终真君,问题是,他叫什么跟他是我师傅有何干系?”曲陵南认真问,“你要叫真如风、假如风,旁人也管不着啊,可难不成你换个名字,就是别人了么?”
杜如风心中如遭重击,顿了顿,苍白着脸问:“若旁人做我,我做旁人,自然全然不同……”
曲陵南摇头道:“道本至虚,体本自无,连你现在栖身的躯壳都是虚的,个把名号算什么?”
“练气得百年,筑基得延寿二百年,金丹延寿五百年,元婴延寿八百年,然这些在化神期那个老妖怪看来,都不过沧海一粟,晨露春花而已。而左律之上,又有仙途大道,那仙人之上,又有开天辟地的元始大神。八千年一俯仰,十万界一瞬息,杜师兄,你说你“杜如风”三个字能撑多少年?”
杜如风如冰水浇顶,瞬间僵化不动,他定定地看着曲陵南,忽而觉着此前幻境中所见种种,虽为虚妄,却也算一生,在那一生中,他恰如其分地做到“杜如风”应有的荣耀,却也领受了“杜如风”该受的悲剧。
那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便是他不与曲陵南往来,避免与文始真君最后冲突,可他仍然要做“杜如风”,仍然会遇到另外的女子,另外的取舍,另外的风险。
可是不做“杜如风”,他又该何去何从?
杜如风只觉得浑身已现颓势的经脉越发萎缩得厉害,顿时浑身抽疼,疼得他恨不得紧紧缩起来。
“我若不做杜如风,我又是哪个?”
曲陵南大吃一惊,她全没想到自己几句大实话,怎的竟触动杜师兄的心魔,使其隐约有走火入魔之征兆。她一把抓住杜如风的胳膊,灵力一运,自体内四经八脉凝起那股奇怪气息,随后运至掌心,砰的一声,一掌劈向他的天灵盖穴。
杜如风眼睛一闭,倒了下来,曲陵南忙将他扶下坐好,手忙脚乱伸入临走时师傅给的那个大储物袋中,掏了半日才找出云浦童子送的上品凝神丹。她倒出一颗塞进杜如风嘴里,正要助他将丹药吞下,忽而手腕一紧,灵力瞬间外泄,一看,杜如风不知何时睁开眼,赤红着双眸,表情狰狞地问:“说,我不是杜如风,我到底算哪个!”、
曲陵南骂:“我他娘的管你是哪个,你连自己都不晓得,问我何用?”
杜如风痛苦地大吼一声,攥紧她的手腕,只听咔嚓数声,那只手顿时覆上一层薄冰,且薄冰越结越厚,越来越往上蔓延,不出片刻即将她整个胳膊都封入其内。曲陵南这回怒了,她灵力一激,体内的三昧真火霎时间透过冰层蒸发其上,瞬间将薄冰融化成水。她另一只手翻转之间,三昧真火结成小火球照杜如风攥着她的手扔了过去,杜如风大叫一声,忙撒开手,还未来得及后退,曲陵南的虚空剑已逼近喉咙。
杜如风挥袖一挡,眼眸中红色更甚,下手毫不留情,清微门大弟子的能耐此时尽显无疑,成千上万的冰箭于刹那间集结半空,嗖嗖朝曲陵南处尽数发去。曲陵南一发狠,不避反迎,手掌伸出一抹,竟如当日左律那般凭空便给自己周遭加了一层透明墙。随后,她五指一抓,隔空将杜如风整个提了过来。也亏得杜如风此刻神志不清,许多高深法术根本无从使用,这才被她修炼未深的“天心功法”所制。
曲陵南一揪住杜如风衣领,就立即飞身而上,掰开他的嘴,此时也顾不得心疼丹药,将云浦童子所赠的凝神丹不要钱一样整瓶倒入他嘴里,再运劲一拍,合上下颌,灵力一灌入,那丹药尽数滑入腹中。云浦童子不愧为琼华炼丹第一人,凝神丹一下,杜如风眼眸中的戾气与红雾便慢慢褪下,曲陵南再运天心功法,以清明之气顺起丹田,杜如风不断挣扎的力度渐渐小下,过了一会,眼睛再度睁开,那红雾已褪得干干净净。
可他眼神仍旧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