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刘婆子向陈杏娘比划着说道:“那个小的,是去岁上一个逃荒的外地人带来的,她老子险些饿死在我家门前,是老身给喂了汤饭,才救转了一条性命。落后,那外地人要往别处去投奔亲戚,因路上没盘缠,又嫌带着个女儿路上累赘,情愿将她四两银子卖与老身。”陈杏娘将那丫头通身打量了一遭,说道:“倒是个好丫头,可怜见儿的,生得单弱。就可惜太小了些,做不动活计。”刘婆子赶忙说道:“她人虽小,倒是百伶百俐,诸般活计都做的,就是女红针黹也很上的来。”陈杏娘微微摇头,说道:“你还是同我说说那两个。”
刘婆子见说,只得道:“中间那个,是城西冯寡妇女儿,上过两年女学。她娘是个积年的寡妇,仗着女儿有几分姿色,指望从她身上弄几个钱出来。太太若买,须得十两银子。边上那个,是小人家媳妇,因她男人死了,恐没人赡养,领出来卖,只要八两银子。”陈杏娘便叫中间那个丫头上前,看了头脸,又叫把手伸出来看,见模样生得好,手也干净,心里便有几分中意。又叫边上那个过来,却见她满面愁苦,倒有些不喜。
傅月明在旁边,见那小丫头子独个儿立在一边,冷冷落落的,便同她说了几句话。这丫头也甚是机灵,眼见是个小姐模样的人过来说话,连忙殷勤奉承。傅月明问了些她年纪家乡等语,她也尽答的上来,眼见她语言甜净,为人伶俐,便有几分想留,遂问道:“若我买你回来,你肯服侍我么?”那丫头赶忙说道:“得小姐抬举,脱了人伢子这火坑,小的杀身难报。”
傅月明一笑,不再言语,缓步上前,向陈杏娘说道:“母亲,如今我也大了,各样事情也多,桃红常随我出门子,屋里只绿柳一个不够的,不如把那个小的买下来给我使?”陈杏娘听说,本意是只买这两个大的,但看爱女撒娇索讨,也不忍相拒,又看那丫头手脚还算灵便,就向刘婆子道:“既是月儿张口,我便买下罢。这丫头身价多少?”那刘婆子连忙说道:“这丫头在老身家里也将一年,茶饭也吃了无数,更别说四季的衣裳。今既是太太要买,那便赏婆子个茶饭钱,十五两银子罢。”
陈杏娘听说,吃了一惊,当面就道:“你这婆子作耍!这么大点的毛丫头,值十五两银子?那个大的,你也不过才要十两银子。这么个小孩,能吃你多少?你不要在这里狮子大张口的漫天要价!”刘婆子见说,便谷都着嘴说道:“太太若不肯,婆子也不敢争,只是这丫头的身价银子是一文也不能少的。说不得,婆子只好把她领回去,待再有好丫头送来罢。”
傅月明冷眼旁观,心里忖道:这样小的女孩儿,怎样也不值十五两银子。人贩子买卖,自来讲究快进快出。俗语言,夜长梦多。这人在家里放得越久越是不好,耗费粮食不说,生了病还要看大夫花钱。更有那大了,放备不住脱逃走了的。这刘婆子怎么眼看着做成的买卖,倒不肯了?想着,又瞥了那丫头一眼。见那丫头缩在一边,只不住的看自己。又道:这丫头身上必有古怪,还是待买进家门,再去问她。
想至此处,她便向陈杏娘笑道:“母亲,横竖咱家也不缺那十五两银子,难得我看这丫头甚是合眼。母亲就当疼我这一回了,买与我罢。”陈杏娘正在踟蹰不定,门上夏荷打起帘子,说道:“二姑娘来了。”便听一阵裙子响,傅薇仙走了进来。
傅薇仙入内,走到陈杏娘跟前,道了万福,立在一边。陈杏娘说道:“今儿替你买几个丫头,你瞧瞧可中意么?”那刘婆子忙又将这两个大丫头的来处述说了一番。傅薇仙闻言,向堂内扫了一眼,望见那在角落里站着的小丫头,便说道:“敢问母亲,那丫头是个什么来历?”陈杏娘是实诚的人,并不相瞒,据实相告道:“那是你姐姐要的,原本添个丫头也不算什么。只是刘婆子要的身价银子,也忒贵了。”傅薇仙听了,浅浅一笑,向着傅月明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如何能养这许多人口。太太屋里有老爷,也不过才三个丫头罢了。姐姐就是姐姐,一个人也敢使三个丫头,我是不敢比的。”傅月明听这话暗含讥讽,也不相恼,只向她浅笑道:“妹妹这几日懂事了,知道你与我是不能比的。”傅薇仙被这话呛了,红了脸,碍于人前,又不好发作,只得立在一边不做声。
陈杏娘听她说及什么“这样的人家”,心里甚恼,当即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了?短了你的衣食还是用度?整日里说话道三不着两的,也不知田姨娘是怎么教的!还不过到一边去!”两句话斥退了傅薇仙,又向刘婆子道:“这丫头就留下罢,该多少银子,一会儿给你。”刘婆子自是乐得应承,又问另两个丫头。陈杏娘又唤了傅薇仙上前,问道:“你若中意,便买了。不然,就再等等。”说着,又道:“我瞧这个小的倒好,那个大的……”还不待她说完,傅薇仙赶忙道:“我看这两个丫头就很好,就定了罢。太太每日里事情也多,不必为这些许小事忙碌。”陈杏娘说道:“那个大的嫁过人了,给你使,怕不大合适。”傅薇仙笑道:“嫁过人,那有什么。既是嫁过人了,必是凡事都通晓的,比那娇娇怯怯甚事都不知的小丫头子强些。”陈杏娘见说,只道:“横竖是给你使,你觉着好就是了。”话罢,又与那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