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妇二人处置了家务,看看天色已晚,便吩咐冬梅在屋里放了桌子。夏荷早将众人的晚饭自灶上拿来,同着冬梅一道安放碗筷,铺排盘碟已毕,众人落座。那田姨娘不免又出来伺候了一阵,替众人盛饭布菜,拿东拿西。傅月明想到再过不久,便可与季秋阳重逢,心中欢喜,连饭也多吃了一碗。
好容易待众人皆吃毕晚饭,漱过了口,田姨娘方才拿了自家的饭菜到屋里去吃。傅薇仙寻她母亲说话,也跟了进去。
傅月明在上房又坐了片时,吃了一盏热茶,同父母说了些闲话,看看时候不早,便起身去了。临出门时,陈杏娘说道:“你不等等薇仙?”傅月明笑道:“她同姨娘说话呢,我先去罢。”说毕,就走了。
再说傅薇仙走入田姨娘房内,见她正坐在桌边吃饭,便自家在床畔坐了,嘴里就说道:“姨娘倒吃得安心,如今这家里都快没咱们娘俩的立脚处了,姨娘也没个算计!”田姨娘听她这话,脸唬得煞白,慌忙起身走到门口看了看,见傅沐槐正同陈杏娘坐在炕上议事,才又走了回来,低声嗔怪道:“你这孩子,真真是不晓事!老爷太太就在外头坐着,这样的话你也敢说,若是让他们听见,岂不又是一场闹腾!”
傅薇仙冷笑道:“让他们听罢,横竖咱们如今是入不得他们的眼了,坐着不是立着歪的,就是再添上这些话也不多什么。”田姨娘闻言,心中便不免有些埋怨她,嘴里就说道:“我早说叫你多在老爷太太跟前殷勤些,你只是不听。现下怎样,大姑娘把你压得死死的,这房里但凡有她在可还有你说话的地儿?如今我是叫她给夺了权,家里大小事是再也插不上嘴了。你再不上心些,待到明日咱们娘俩都去晒牙渣骨罢!”
傅薇仙本是进来与她商量对策的,却听她埋怨了一通,心里就有些不大耐烦起来。只是自己两个心腹丫头被傅月明设计除去,如今家里也只这个姨娘还可算作臂膀,当下只得压了脾气,笑脸相对的宽慰了田姨娘一阵。
田姨娘又道:“我才在屋里听见你同太太说话,与大姑娘请先生有你什么相干?你倒去插嘴,吃她呛一顿好的。倒越发显得她懂事,你糊涂了。”傅薇仙轻哼了一声,说道:“此事同我是没甚相干,只是但凡她欢喜的,我便要阻饶,定要让她弄不成才好。若不然,我这心里就不痛快!此事姨娘不必管,我定要搅得傅月明这书念不下去!”田姨娘见状,一时竟没了主意,只叮嘱她仔细小心,又低头去吃饭。
傅薇仙坐了一阵,走了出来,见傅月明先去了也没理论,同老爷太太道了告退,自家回房去了。
走回后院,只见那爱月楼已是灯灭烛熄,想是傅月明已然睡下。她归入屋中,丫头荷花上来替她脱了衣裳并簪环首饰,又打了热水与她洗漱。这荷花甚小,还是一团孩子气。傅薇仙同她也没什么话说,摘了头洗过脸,就睡下了。
一时又睡不着,只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思忖计策,就忖道:家里这个样子,暂时也没什么办法。傅月明究竟是陈杏娘亲生的,我再怎么去巴结讨好也比不过她去。就是傅沐槐也更看重那个嫡女。我要想在这里立住脚,还须的有些助力。可惜那两个丫鬟被撵了出去,田姨娘又是麻绳穿豆腐,提不起来的。倒是那个苏州的姑母一家子,可算是个变数。我也听家里的那些老人说起,陈杏娘跟她这小姑子不合,她又没生下儿子,这位子其实坐不稳的。这一点,似可利用。待他们来了,再做计较。
想至此处,她心中有了主意,稍稍安定,又转念道:这傅月明怎么好像一夕之间醒了神儿的,她以往总是浑浑噩噩懵懵懂懂,这大病一场倒像是开了窍,凡事都抢在我前头。我说出一句话,倒有十句在那里等着。虽不算锋利,却是锋芒暗藏。莫非、莫非她也是……此念一转,她随即便否认道:不可能,她若是如此,决然不会是这个样子!她心底虽这般想着,身上却兀自出了一层冷汗。
这一夜,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际发白才朦胧睡去。
再说上房里,打发了两个丫头离去,傅沐槐同陈杏娘归入内室,傅沐槐就说道:“这几日我瞧着,好似月儿同薇仙有些不合?两个在一处不大说话了。”陈杏娘瞅了他一眼,说道:“哪有此事,想是你多心了。近来薇仙言语不得当倒是真的,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实在难入人眼。你不要因着她年纪小,偏疼小女儿,就去胡乱责怪月儿。让我听见,那我可是不依的。”傅沐槐眼见娘子娇嗔,心下动意,凑上前去,闻着她身上的脂粉香气,嬉笑道:“哪儿能呢,我不过白说说罢了。月儿是咱们俩的女儿,我自然是最疼的。薇仙再如何,又怎能同月儿相提并论?”
陈杏娘同他调笑了一阵,又虑道:“只是我跟了你这许多年,也只养了这一个女儿。你傅家香火难继,我也愧对傅家列祖列宗。我说……不然过上两日,让后巷的刘妈妈寻个好人家女子,替你再收一房姨娘?”
她话未说毕,傅沐槐便即打断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早跟你说过,倘或你我命中有子,你又不是老得不能再生了,何用再收?若是我傅沐槐福薄该当如此,就弄一百个来又当得什么?我已是这个年纪了,又何必去糟蹋人家年轻姑娘,也是没阴德的事情。就是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