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要说有错，那也是因为他放松了对裴晏的警惕，而不是因为一个闹脾气的殷姑娘。如今事情已成定局，殷姑娘这边他也有别的法子应付，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京城那边。
大常还想再说，垂眼间却瞥见陆深手下压着的那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将参加此次万邦来朝的几个小藩国的名称，再下面，还标注着各藩国将会到场的人物。从上至下，各个都不容小觑。大常后背一下绷得笔直，劝慰的话没能说出口。
他不再提，陆深自然也转了心思，眯着眼睛盯了那纸上几个名字良久，最后凝眸定在某个名儿上，抬手点了点，“让人给殿下提声醒，这位，要多多交好些。”
裴晏不是要斗吗？从儿女情长上下手算什么本事。要斗，就得拿这天下来斗。
......
京城大货行巷
文远道抬着下巴，脑袋恨不得仰到天上去，带着个小厮模样的人一路走一路看，从东边儿新开的那家茶铺里买了两块茶饼，又绕道进了南边儿巷子里，从卖蒸米糕的瞎老妇那儿买了两块甜滋滋的米糕，他自己吃一块儿，剩下一块儿揣在怀里。
走了没多远，瞧见街边上有小贩摆摊卖藕粉，秋天喝这玩意儿正合适，再说也不算贵，那摊子周边围了一圈儿人，热闹非常。
文远道刚想凑过去买点儿，但视线落在自己这一身刚换的锦衣上，他又堪堪站住脚，回头瞧瞧拎着两块大茶饼的小厮，朝着人努嘴，“去，买两份儿。”
那小厮嘴角一撇，嘀咕道，“主子是请您来做正事儿的，又不是大老远儿叫您来逛京城的......”
文远道朝他一瞪眼，掀袍子一脚踢在小厮屁股上，不客气地道，“你小子，别以为你是龙虎山的假道士我就拿你没法子，现在是裴欲之那厮求着我办事儿，你要是不客气些，这事儿老夫就撂挑子不干了！”
“我们龙虎山一道才不是假道士！”那小厮嘴撇得更往下了，活像只京巴狗儿似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抬头瞅见文远道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忙跳起来往藕粉摊子那边挤过去，人是过去了，声儿还不忘传过来，“主子不是求您，主子是许了您好处的！”
“小兔崽子！”文远道嘿了一声，心说这裴欲之派来的人怎么都跟他一样讨人厌！
虽然摊儿上人多，但那小贩做的极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小厮就用一只胳膊端了两碗加料的藕粉出来，气性不顺的往文远道跟前一递，“喏，我多付了一吊钱，这两个碗人家让你带走。”
言外之意，您老端着碗儿一路吃一路走得了。
文远道气的胡子乱翘，“老夫现在又不想吃了，端着吧你！”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在前头。
“诶！文老先生！我错了，我错了！您慢点儿啊！”小厮见他真走远了，一下慌了神，拎着茶饼端着藕粉一路追了上去。
他先头是被文远道这絮絮叨叨一直瞎逛给惹出了几分气性来，但也不敢真把文远道怎么样，毕竟他来之前主子可是交代过要他把这位给照看好了的，主子答应了他那么多要求，好容易才把人从那山旮旯里请过来，这正事儿还没办呢，可不能被自己给气跑了！
出了大货行巷往右拐，就是南大街。文远道一路疾走，灵活利索的半点儿不像是个连茶饼都拎不动的人，那小厮撵了他三两步就跟上了，但也不敢造次，只弱弱跟在他后头，瓮声瓮气地道，“文先生，藕粉凉了。”
“噢！”文远道声音拖得老长，左右看了看，找到裴晏专门给他派的那辆马车，也不用人扶，自个儿爬了上去。
原本正打瞌睡的车夫被这动静弄得慌了神，回头望望跟过来的小厮，满脸不解。
小厮也着急了，这位该不是真气上头了要直接回去吧？这差使他要是办不好，主子那边先不提，元锦师兄头一个饶不了他！
“文先生！”那小厮把东西往车夫手上一塞，转眼人就扒拉在车窗边上，朝着里头的文远道可怜巴巴认错道，“方才小的声音是有那么一点大，小的给您认错了，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文远道拽着车帘子，瞧那小厮摆出一副哭腔来，便嫌弃道，“行了行了，哭哭啼啼的给谁看呢？不是一早就吵吵着要去办正事儿了，这时候又不急了？”
算算时辰，现在左相那老东西也该回府了，他们若是去的快些，还能蹭上一顿饭。
那小厮也不是个傻的，见此便立马顺杆儿爬，跳起来应了一声，又把车夫手上的一堆东西一股脑夺了过来，叭叭儿地催着车夫，“快快快，文先生都吩咐了，还等什么呢！”
文远道瞧着外头俩人嘀嘀咕咕地说话，摸着胡子放下车帘，顺带往里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适的地方坐好，又环视了一圈马车内部的景象，无声叹了口气。
这个裴欲之，连马车都要弄得这么奢华，偏偏从外头看又是再普通不过的模样，这两面派简直和它的主子裴四爷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从外看温润如玉，翩翩公子，内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黑心狐狸。
自己都避世归隐了，压根没想着再掺和进京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来，偏生裴欲之那黑心肝儿的让人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