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奶奶满心舒畅，翘着腿儿坐在炕上，捧着一本账册一边看一边对身边打算盘的小丫头说道，“南大街这三处铺子，肯定是得归给咱们三房的，虽说小了些，但总归也是肉。都按着正常的流水来算吧。”
小丫头屈膝应了是字，手上的算盘打地啪啪作响。
“三奶奶！族中那位族老已经进府了，如今正在老夫人院子里歇脚，大奶奶和二奶奶已经提脚赶过去了！”黄蕊拎着裙子，从外头一路奔到裴三奶奶跟前，气喘吁吁地说着话。
裴三奶奶一惊，“不是说下晌才会到？这才什么时辰！这族里的人怎么也不守时的！”她一边说一边把账册丢在炕几上，扬声叫着，“快伺候我换身衣裳！”
长房和二房那边定是过去族老面前献殷勤去了，这时候自己可不能落了下乘！
黄蕊和紫菱连忙跟过去，伺候她更衣重新梳了个头，好一通忙乱以后，裴三奶奶才带着人，紧赶慢赶地朝裴老夫人的院子过去。
裴老夫人和裴家那位号称三叔公的族老坐在上房的正厅上首，各自端了一杯茶水，裴大奶奶和裴二奶奶一人占了一边位置，赔着笑伺候在一边，也没敢坐下。
往常他们要怎么闹怎么耍脾气那都是小事儿，可今儿却闹不得了，这位族老可是关系着明天他们能分到多少家产的关键人物，还有老太太这边也一样重要。只要想想明儿就能分到比其他几个房头更多的东西，今儿小意殷勤地再赔笑两次，对他们来说自然不算什么难事儿了。
裴大奶奶眼疾手快，抢在裴二奶奶之前，恭敬地给裴老夫人和三叔公又倒了一次茶，然后便笑吟吟地立在裴老夫人后头乖巧的没插话。
一侧同样拎着茶壶的裴二奶奶只气了个半死，背着人拿眼睛瞪了好几次裴大奶奶。她从前怎么不知道，老大家的居然也是这样狗腿的人！
两个孙媳妇之间的勾心斗角，裴老夫人不是没瞧见，不过她如今已经懒得去管了，只当做没看见，专心和身侧的裴家族老说着话。
“裴家从前也没有分家的习惯，这宅子也好，公中的财产也好，都是需要梳理的。我这儿已经叫人提前梳理了一份，烦你瞧一瞧。”裴老夫人说着，朝身后的春嬷嬷一伸手，春嬷嬷便立马放了本厚厚的册子在她手上，裴老夫人接过来，直接递给了三叔公。
“您老都已经上了年纪了，照理该是享天伦之乐的好时候，偏偏还要操心小辈们的恩怨。”三叔公接过账册，一边叹气一边道。
一句话说的一旁站着的裴大奶奶和裴二奶奶多少都有些不舒坦。
“咳，不过既然决定了要分，这些东西当然得看好了。”三叔公也发觉了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妥，裴老夫人年岁大了，往后裴家族中可还得靠着裴家这支供养呢，他可不能把人得罪太狠了，于是便把账册揣在怀里，又端茶喝了口茶水，说道，“我这边正好也带了族中该给你们这一支的田产地契都拿过来了，一会子咱们一道仔细看看。”
“嗯，是得好好看看。”裴老夫人照旧捻着一串佛珠，不紧不慢地说着话。
裴大奶奶和裴二奶奶一听这话，脸上的笑意顿时又真诚了两分。
“真是辛苦祖母和三叔公您了，这两日在府上住着，若是哪里不好了，请您一定告诉我。”裴大奶奶见缝插针，努力做出一派大气的模样说道，可到底难改多年来就养成的习惯，哪怕裴大奶奶已经尽力装样子了，但她眼底多少还是有些算计流露了出来。
裴老夫人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这事儿自有我看着，大厨房那边撤了人，你好好盯着给族老的吃食就成。”
裴大奶奶没想到裴老夫人会叫她这么下不来台，登时傻了眼，面皮涨红地立在那里，一句话也接不上了。
“正好今儿我们房头里买了些新鲜的鱼肉，一会子孙媳叫他们做些鱼丸来，没有刺儿，又新鲜，您二老吃了保管喜欢。”裴二奶奶这次可算是抓住了机会，笑意盈盈地接过话来说着，顺带得意地瞅了眼一侧还在尴尬的裴大奶奶。
裴大奶奶气了个半死，揪着帕子满脸难堪。
“行了，知道这是你们的心意，都下去吧，我们两个老的要说点话。”裴老夫人瞧见一侧的族老微微皱眉，就知道裴大奶奶和裴二奶奶这点小心机已经被人看破并不喜了，心头难免又不快起来。
她当初给挑她们几个小门小户的进门，是不是做错了？若是世家大族的女儿，又怎么会因为这点蝇头小利，闹得家不成家......罢了，那世家大族也谋算，谋算的还是更大的东西。如今的裴家，早已经比不得当年了，小四能娶了孟妩，那是他自己的本事。分家，也许分家也挺好，至少小四不会因为自己再给他们几个房头甩脸色看了，她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天了，可大房二房和三房，却不能这么一直落魄下去。
这次分家，裴老夫人已经做好了完全的打算，明儿等裴晏和孟妩来了，她要亲自和他们两个谈一谈。裴老夫人知道，分家的事儿虽说是其他三个房头挑起来的，可这背后，多少也有裴晏和他那个媳妇儿的手笔，若不然，这么多年都能相安无事的其他三房，怎么偏偏在他们成亲后的这一年里闹得不可开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