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主见此，心底更是安稳了许多，连那点紧张感也消失了，只一脸真诚地看着仇嬷嬷，说道，“我马上就走。您要是不相信我说的，只管叫人去查京城外那庄子就是。您觉得，他们要是只求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怎么会养那么多人？您也别说那是我母亲一个人养出来的......庄王府出事以后，家产都被充公了，可我母亲这些年过得却半点儿不愁，其中缘故，您应该比我更能想明白。那批人，我母亲也不可能有本事培养，说到底，母亲只是他安插在京城里的一枚棋子罢了。”
仇嬷嬷老脸上满是担忧和焦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被急得不行。
清河县主也没再继续说了，剩下的，就得看仇嬷嬷是什么意思了。
她想赌一把，赌这个仇嬷嬷心底还是念着沈家人的。沈家人，可不止那沈欢一个。宫里头的太子，还有裴晏，这两个，身上不都流着沈家的血脉？
她起身对着炕上的仇嬷嬷随意屈了屈膝，这就一甩帕子出门去了。她还得去处理明琅那边的事儿，可不能让人稀里糊涂把她和明琅凑在一块儿！
待是人走远了，原歪在炕上被气得脸色发白的仇嬷嬷这才呼的一下坐起来，原先的那些担忧一扫而空，只剩下满眼的兴奋。
她等了这么多年，藏了这么多年，没等来沈欢那边暴露什么线索，却等来了清河县主这个蠢货主动送上门，这可真是应了裴四爷那句话-----得来全不费工夫！
仇嬷嬷抬手从炕头的一个箱笼底部拽出一个小匣子来，用炭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了一番，塞进匣子里，又转身放在窗台上，对着外头吹了一声口哨。
天刚傍晚，东宫那边就召了裴晏过去。
裴晏随着崔新迈进太子那间正书房里，转过屏风，在里头看见了一脸愁容的太子。
没等裴晏问出话来，太子先抬手指了指下边的椅子，“先坐。”
紧跟着，崔新便带着人都退了出去，青卓自然也跟了出去。
裴晏撩袍坐下，抬眸去看主位上的太子，“殿下，可是收到水月庵那边的消息了？”
太子顿了顿，半晌，长叹口气，“什么都瞒不住你。”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来，递给裴晏。
“这是宫里头的一种传话手段，你小时候不是跟着学过几天？这个是父皇那边递过来的誊抄，你看看，还能不能看懂。”
裴晏接过纸，大致扫了一遍，脸上便是一抹冷笑。“还真是贼心不死。”
“嗯。”太子又是一声长叹，“当年，我还觉得父皇多虑了，父皇疑心太重......可如今证明他确实还活着，我这心里头，又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当年那件事，父皇已经发了罪己诏，他要是还活着，分明可以站出来，有我在，他又是沈家唯一的男丁，父皇不会处置他的......可他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又利用长乐郡主做眼线，你说，他为了什么？”
“为了当年的文王。”裴晏连装都不想装了，声音也跟着变得冷厉，“当年他就和文王私交甚好，他眼底，这皇位，只能由文王来坐。其他人坐了，那就是改天换命，那就是该死。”
“欲之！”太子忙打断了裴晏的话，这话再说下去，可就不像话了。
裴晏闭了嘴，但心里头一股怨气却怎么都平不下来。
太子凝视着裴晏，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他自己好歹还有父皇护着.......可欲之不一样，爹娘全没了不说，在本家还受那样不公的对待。这一切归根到底，和沈欢也脱不开关系。
其实当年父皇也不算冤枉了沈家，毕竟沈欢真的做了那些事情。只是沈家没有一个人知情罢了。
可气头上的君王哪里有空追究这些？何况，沈欢做的那些事情，也足够拉整个沈家陪葬了。
可怜的是沈家其他无辜的人，还有他的母后......
沈家所有人都死了，除了罪魁祸首的沈欢。
他从前是怪过父皇的，总觉得外家和母后的死都是父皇逼的。可是这些年越发长大，越发接触到了朝中诸事以后，太子反倒是有些可怜起当初的父皇来了。
他在那个位置上，容不得他不多想。
正如现在的自己，不也是一样的吗？
“欲之，他到底，是咱们的舅舅......”太子犹豫着开了口。
“沈家人已经死绝了。当初不就已经设了沈欢的衣冠冢？他又是谁？”裴晏赶在太子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就给出了回应。
这坚定的模样，让太子心头一松。“嗯，你这么想，最好。咱们从今往后，只当小舅舅已经死了。”
裴晏面无表情地颔首，“他确实死了。”
沈欢，早在当年就应该死了。
他一个人引发了十四年前沈家灭门的惨案，如今却还妄图重蹈覆辙，一切不过因为他心底的那点执念罢了。
裴晏只是有些心痛，当初那个才情卓绝的沈家儿郎，那个惊才艳艳又会带他去玩儿的小舅舅，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们如今是敌对的人，他们也只能是这种关系。
太子的意思，他看得明确。
太子和圣上，都不放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