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五城兵马司出来的，他浑身瘫软，被裴晏身边的青卓送到了门口。
“四爷说了，陈指挥使到底是个明白人儿，这事儿太子殿下自会酌情处理的。”青卓笑意盈盈地说完，便打发人扶陈恪上马车，自己转头回去找裴晏了。
陈恪强撑着身子，撩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了看。
五城兵马司的衙门门口一轮明月当空照下，所有黑暗之处都似乎无处遁形了。
裴晏，居然出山了......这朝廷，是安稳不了几日了。
还好自己收手的快。陈恪心有余悸，放下了帘子。
锦衣卫那边的供词一到手，裴晏便怂恿着曹宣火速拿人归案。
曹宣本还有些犹豫，但是被裴晏一忽悠，又想着这拖长了难免又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来，曹宣也半推半就，派人拿了兴福的侄子刘盛归案。
那刘盛在京城好吃好喝的养了十来年，早已经是一身肥膘胆子却比麻雀还小，见到锦衣卫腰间的绣春刀那一刻，刘盛便直接吓尿裤子。
人都还没拉到刑房去呢，刘盛便已经全都招供了。倒是给锦衣卫这边省了不少事情。
曹宣看着送上来那一叠厚厚的供词，额角的青筋止不住地跳动起来，“天子治下，居然有人包藏如此祸心！那些都只是不过十岁的孩子！他怎么下得去手！”
那些被绑去的孩子都被灌了药，就算是救出来了，也有不少已经变得呆呆傻傻的，不如之前那般聪明伶俐。
他们之中最小的也才五六岁......曹宣简直无法想象，刘盛是怎么对这群孩子下手的。
“禽兽不如的东西。”曹宣说的咬牙切齿。
裴晏却是一派温和，他看过比这更黑暗的事情，也见识过人心究竟有多么丑恶。这点事情，还不足以叫他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在下就先告辞。”裴晏起身对曹宣拱了拱手。
曹宣身为本案主理，自是还有许多问题需要善后，闻言也没多留裴晏，吩咐人送了他们出去。
裴晏上了他那辆号称京中第一奢华的马车，然后青卓也掀了车帘跟进来，一脸兴致勃勃，“四爷，孟大小姐好像把白家和陆家的事儿说给孟太师听了。如今孟家那边派人暗中在查......咱们还要继续盯着吗？”
孟太师手底下的人都是精英，青卓担心会暴露了裴晏的势力。
“撤回来吧。”裴晏呷了口茶，“有人帮我们出手收拾人，我们又何必浪费精力？倒是我小看了孟妩，她居然能劝动孟执书。”
孟家既然和白家联姻，就不会轻易怀疑白家。这也是当初裴晏不看好孟家的缘故。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孟家太招摇了，偏还来不及收敛。
而孟家这一代两府的当家人都有些过于清高，对这些姻亲，也太过信任了。
“都说孟太师很宠孟大小姐，”青卓顺嘴说道，“也许孟大小姐撒个娇，孟太师就同意了呢？”
裴晏扫了他一眼，青卓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讪讪地摸了下鼻子，“那，河南府那边咱们还要看着吗？”
“看着。让咱们的人能搭把手就搭把手。常首辅这次在河南府那边投了不少人手过去，就孟菽一个，应付起来怕是有些吃力。”裴晏放了茶，“看在她送了我兴福这么个大礼的份儿上，我就帮一帮孟家好了。”
“是！”青卓欢快的应下来。
他也觉得孟大小姐确实不错，四爷愿意帮孟大小姐，那么常首辅这次的算计，就只能落空了。
而裴晏却没有青卓这么欢乐。
他看着桌上的茶盏，视线沉下来。
孟妩此次给出的线索，都很正确。
可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线索的？
这女孩子，有些不简单。
刘盛的案子虽然在明面上并没有牵涉到兴福，但那到底是他的侄子，便是明面上没有什么，但总归也还是引起了皇帝的不满。
兴福这几日已经不能够近身伺候了。
皇帝反倒是重用起来了太子那边的崔安。
兴福也晓得这几天风头不好，不敢上前自讨没趣，只缩紧了尾巴，收敛了以往的高傲，见谁都是一脸的笑意。
他被皇帝打发在西暖阁伺候茶水。一个小内侍小跑着到了西边暖阁里，小心翼翼关上门，“公公，是储秀阁那边递来的信。”
他从腰间的绑带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白纸来递给兴福。
兴福接过去，把桌上的热茶往纸面上一浇，那上头的字迹才逐渐显现了出来。
兴福拿起信件细细看了一番。
他本就刻薄的眉眼在这时候显得越发阴鸷。“原来是他！”
那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些女气。
小内侍不敢抬头，也不敢吭声。
兴福哼了一下，“那陈恪可真是个墙头草，前脚收了我的东西，后脚便马不停蹄上了东宫的船，也不怕步子太大，扯了胯。”
说到后头，竟是自己桀桀地笑了起来。
那小内侍越发把脑袋埋下去了。
兴福收了声，现在不比从前了，他也要夹着尾巴做人。他压下心底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