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尤晓莺称呼他作吴哥,安县本地人,年轻的时候在外面修过路桥,对建筑也算是经验丰富的,自己拉着一帮工人,小打小闹地在县城周边承包些农民的小工地。
吴哥倒不敢因为东家年轻又是个姑娘而起轻视之心,很是耐心地对尤晓莺解释:“也不是不能打地基,就是你这钢筋水泥的打下去,太浪费了!”
“我打给比方吧,这庄稼户建屋,是不会费时费力地打什么地基框架的,只要把地翻平整,就可以垒砖砌瓦,把房子盖起来。像你们城里这条件好些的呢,也就在地基上多扑一层条石,挖出下水道,撒些生石灰隔下潮。我们脚下这地以前就是农民耕田,地也平实,用不着打什么地基,直接砌砖就行。这钢筋水泥都是紧俏东西,你这一车车地拉来,用在这两三层的小房子上捣腾,也不划算……”
尤晓莺将信将疑,怎么修房子还不用打地基,盖起来的房子能稳当吗?她记得尤父提过农机局的办公楼是打过桩的,她就径直把疑惑问了出来。
吴哥倒不介意:“这农机局多高哇,我记得有六层楼吧,那地基打下去最多也就用掉四吨钢的样子,这还是有财政拨款的大手笔,自家住的屋子修成这样不划算!”
这年头自己修楼比买集资房划算,地方把土地卖给个人,这一分地批下来,只要有钱在建设局交足够配套费,你想盖几层多大面积,就都没人会干涉。但毕竟有钱修房子的还是少数人,趁着这八十年代末房改春风,安县最先盖起来私人的楼房,最多也就两楼一底的规模,因为用工用料不足,质量很一般,这遇见几次大雨,地面反潮、天花板漏水都是普遍现象,到了零几年的推到重建的不在少数。
尤晓莺可不想自家的房子建好没多久,就出现这些糟心事。她事先和吴哥声明,这工要用最好的,材料也一样,绝不能偷工减料。可不能修成后世的“塌塌楼”、“摇摇楼”那种豆腐渣工程,这洪水地震一来,就全完了!
见尤晓莺坚持己见,吴哥也不好多劝,这主家都发话了,用最好的料、最好的工,也不是花他们的钱,他们这种卖力气赚钱的,老板手脚大方,也是喜闻乐见的。何况这小姑娘还见天在工地上盯着,也不敢懈怠。
一番辛苦,到了十一月地基才终于打好了,尤晓莺估摸着照现在这个进度,遇到过年还得让工人停工休息,房子得修到明年四五月去。
这可不行,现在正是机会稍纵即逝的黄金时期,自己蹲守在工地里和群工人混上大半年,等房子交接好,自己都和市场脱节了,什么黄花菜都凉了!
尤晓莺尝试着和吴哥商量下能不能加快工期,争取在年前就把房子完工。话一出口,吴哥头就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连叫苦。
“这可不行,小尤啊,你天天的待在工地上,这里是什么情况你也清楚。我们这个施工队,大工小工加在一起,统共也就二十来个人,修房子都是力气活,你要工人加班加点地干活,时间长了,他们身体也遭不住啊!”
吴哥说的也是事实,干建筑是辛苦。但尤晓莺旁观着时间久了,也看出来了他这施工队的人员配置并不合理,这挖沙运土的打杂小工太多了,真正有手艺的大工就那两个,砌砖放线的全靠他们俩,这工期怎么会不被拖慢?
“吴哥,你看能不能多找几个瓦工、木工的,这多出的工钱我出!”
这不是尤晓莺在充大款,实在是现在的工价太便宜。一个大工才两块一天,小工更便宜只有六七毛,开工一个多月了,账面上也才支出去万把块,这还包括土地审批所花的几千块钱,尤晓莺初步估计这修下来,花三四万块就顶天了,自己出两万,父母和三个哥哥分摊剩下的。
“手艺好的人是有,我也认识几个,但我这小庙他们可看不上。我试着去说和说和,他们来不来还真不好说。”吴哥答应去找找人,但看他的神色其中的成算并不大。
“我这工钱能适当涨点,不会亏待师傅们的,这些小事都好商量。关键是你找来的人手艺得好,不能耽误了工期。”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尤晓莺顿了顿,补充道,“我放句话在这里,只要能在年底完工,验收的时候,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发个大红包!”
“好勒!”吴哥保证这是肯定能成。
没过几天,还真带来来了几个泥瓦工,盖房的速度快了许多。
和尤晓莺在工地上闲聊时,吴哥就感叹道:“确实这队伍大了,工程就是干得快,这房子眼看就要封顶了。要是往年,修这样栋楼,还不得一年半载的。“
“这趟帮你这东家盖屋,我也涨了些见识,以我们工程队现在的规模拉来出去,就是盖栋大楼、家属院什么也是妥妥的。不过就是一般的大工程怕是找不上我们这种临时搭起来的草台班子!”
“吴哥,这话怎么说起,现在你手下的这些师傅手艺我是看得见,房子盖出来的质量,比那些挂靠在建委名下的建筑队只好不差。”
吴哥望着院里的三四十个工人,语气唏嘘:“要不是你开的工钱高,这几个师傅我也留不住。你这工地结束了,我还不知道眼前这些人,还能剩下多少!”
正所谓“路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