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下午,朱家院落却格外凋敝阴寒。各位巫师站着,只觉得一束阳光都透不进来。
刘石头的尸体停放在不远处,不用上前试探鼻息,只远远看一眼也知道回天乏术——他的头和颈部已被利刃切断。
据说被发现时,头颅已经和身体分了家,孤零零掉在远处。
江月鹿问朱大人,是他发现了刘石头的尸体。
“只有他一个人吗?”
朱大人低声道:“他去了外城,没有人敢跟着去。”
终于有人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但她却不是在哭死去的人。
“这么久了,都这么久了。大伙儿一直盼着中元夜,不就是希望仪式赶紧过去,好过上太平日子吗?”
“为什么还会有鬼啊?”
“我们以后……还能活下去吗?”
熨斗镇的人对“仪式结束之后不会再有鬼”这点坚信不疑,刘石头的死无疑打破了十年来深刻下来的习惯与认知。
没错,不敢去外城,不敢在天黑后出门,持续这样的生活半年是很可怕,但是他们知道还会有半年的安稳日子可以过。
为此,半年的心酸恐惧似乎也不算什么,因为毕竟有一个定海神针般的中元夜仪式等待着他们坚持过难熬的日子。可是现在,有人死了。
切切实实,一刀毙命,死得还很惨。
仪式失效了。
江月鹿很能理解这些人如今的绝望与痛苦。令他诧异的是,巫师们似乎都面有动容,连于熊也不例外。
这还是他入局以后,第一次发现他们有除“火烧”的死亡方式外,还有其他相似的地方。
他心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难道巫师的选拔,和一个人有没有共情能力相关吗?
他将这个念头压下,打算事后再去验证。
有人在哭,有人在绝望,有人沉默。无人在意江月鹿靠近了刘石头的尸体,他开始仔细端详尸体上的伤口。
为示对死者的尊重,被砍掉的头颅已和颈部拼在了一起,尽管如此,还是能看到一条明显的裂口。伤口边缘没有毛边,切面十分圆滑,看起来就像爱美之人在脖颈上系上了一条细细的红丝。
凶器一定削铁如泥,下手的人——先假定他是人的话,必定心狠更甚铁,一丝犹豫也无。
“嗯?”
江月鹿似乎看到了什么,附身下去。
“怎么了?”
江月鹿抬头瞥到过来查看的冷靖及陈川等人,他指着刘石头的脖颈,“伤口有问题。”
赵小萱和陈川这辈子都没见过死人,心中抵触又害怕。冷靖面色如常,低头一看尸体的伤口,与江月鹿对视,“纸?”
被切开的皮肉沾覆着白色碎末,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出来。如果不是杀人者有烹饪癖好,喜欢在尸体上撒上碎屑,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个解释。
“切开血肉的应该是把纸做的刀子。”
陈川和赵小萱听了江月鹿的话,都是一脸不可置信。
江月鹿补充道:“也不一定是刀子。其他形状的利器都可以,不过肯定是纸做的。”
赵小萱惊呆了:“纸怎么杀人啊?”
“都有纸做的衣服和被锁链困住的纸人了,出现纸做的刀子有什么稀奇。”
听了他的话,赵小萱不再吭声了。她后怕地抓住男友的手,“他……他是在外城被杀的,姜心慧他们好像也在外城受到了袭击。”
确实,入城那一晚林神音队伍的每个人都伤痕累累。
“虽然很不想承认。”朱大人低声道:“但大家还是要做好觉悟,这是第一次有人在白天被杀……”
张屠户张了张嘴,“您是说……那些鬼变强了?”
听了这话,镇民们嚎哭的嚎哭,拿头碰墙的碰墙,看起来都遭受重创。
“朱大人。能详细说一下鬼是什么东西吗?”江月鹿礼貌问道:“我的朋友们其实也被袭击了。”
听到他一点也不难为情地称呼自己为朋友,一句话都没和江月鹿说过的于熊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也是在外城吗?”朱大人惊讶地看着江月鹿,后者示意姜心慧等人亮出他们的伤口。
姜心慧沉默着照办,她挽起宽大的巫师袍袖,密集的划痕分布在雪白的皮肤上,看起来对比尤为惨烈,赵小萱第一次看到,忍不住惊呼一声,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有没有药,这么严重得敷药啊!”
“原来如此。”朱大人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那种鬼影是在十年前出现的,秦巫师走后越加凶煞。”
秦雪当时很快动身去下一个城镇,乱世之中邪祟到处作乱,像他这样的有能人士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即便对他的离开感到害怕,熨斗镇的人也没有挽留,能为他们报仇又收拾残局,他们已经十分感激这位年轻有为的巫师。
也是为此,他们对巫师一直怀有很深的情谊和好感,爱屋及乌到了他们一行人,哪怕仪式后死了人,也没有人质疑是不是林神音在仪式上没有做好法事。
姜心慧摇头道:“昨晚遇到的鬼影虽然凶煞,但也没有取走我们性命。”
对于悄无声息就能从暗处袭击他们,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