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示意身边人上前一步,将一个盒子递到林氏面前:“这是母亲托人从外头寻来的好药,产妇用了最是合适的,二舅母别嫌弃。”
林氏听了心里熨帖之极,秦妈妈上前来替她接过那丫鬟手里捧着的盒子便退了回去,所以林氏一抬眼,就瞧见了那丫鬟微微低垂着的脸。
这脸……有些眼熟?
林氏是最典型的一孕傻三年,怀孕让她的脑子变得迟钝不灵光了,所以她愣是反应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这不是那个叫/春时的丫鬟么?!
自从天驰院子里少了这个人,林氏就再没听过她的消息了。如今秦妈妈和柳儿来报的大多都是明珠的事,无非是明珠今日罚了哪个不听话的小丫鬟,明日又去老夫人屋里请安没见着人的琐事,听得她好生不耐烦。
春时走了,天驰竟长年累月的不着家!这几个月来林氏连儿子一面都没见过,更别提她生下孩子,天驰却态度如此漠然,好似天骅不是他亲生弟弟一般!
“你……”林氏死死盯住春时,嘴唇抖了抖,好像要说话。
潘凤真适时笑道:“二舅母可是看着她眼熟?这是原来三表哥院子里的春时,被我要来了,当初还是从二舅母手里拿了她的身契呢!这春时年纪不大,做事倒是极伶俐,我挺喜欢她。”
林氏哼笑道:“你喜欢就好了。”
潘凤真笑道:“那都是二舅母教的好,二舅母调/教出来的人,就是比别人不一样。”
这话林氏听了一点也不舒心,天知道她此刻有多厌烦春时这张脸。看见她林氏就想起二儿子冷漠疏离的脸庞,仔细一想,天驰和她渐生罅隙,都是从这丫头进了三小院开始的!
她做错了吗?没有!她身为母亲,纵使有再大的错误,难道孩子会不体谅?都说娶了媳妇儿忘了娘,天驰会和她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定是这丫头从中作梗!
“你倒是很喜欢她?”听完潘凤真的夸赞,林氏只微微一笑,轻声问道。
“是啊,”潘凤真道,“二舅母不会舍不得,要把她要回去吧?”
林氏笑了:“你这促狭鬼,连你二舅母也敢消遣!咱们俩好好说说话,秦妈妈,你带着她出去吧。你们整日伺候我也不容易,下去吃个茶,随意走走。”
秦妈妈道是,带着春时和屋里的人一道下去了。潘凤真陪她说了许久的话,态度得体大方,性子温柔又不失爽利,真叫林氏有一丝遗憾,遗憾这么好的姑娘天驰却不愿娶来。
瞧着时候不早了,潘凤真起身告辞,话还没说出口,秦妈妈便冲进房来大叫道:“夫人!不好了!大小姐受伤了!”
林氏慌里慌张地要爬起来,被秦妈妈一把扶住,一叠声道:“这是怎么了?!人呢?!快叫大夫来看!”
陈家第四代比第三代更加自私凋敝,这么多年来一共也只有两个孩子,还都是女儿。陈天骏嫡妻郑氏所出的陈诗宁今年两岁,府里都称她大小姐。
自从陈天骏废了之后,林氏就把她接到了自己身边教养。才两岁的孩子,走路都走不稳,好好的怎么会受伤?
秦妈妈扶住林氏,不让她下床,潘凤真便站起身来道:“秦妈妈先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舅母身子不好,怕是不能劳心。”
秦妈妈为难道:“大小姐头摔破了,脸上被划了道口子。如今肇事的丫鬟婆子正跪在门口,里头有表姑娘带来的春时……您瞧……”
潘凤真一愣,面色一沉,须臾又恢复原样:“既然我的人也有责任,那我怕更不能离开了。二舅母若信得过我,就叫我处理这件事可好?”
林氏面色苍白地一笑:“我自是信你的。”
竟当真把这件事全权交到了这位外甥女的手中。
春时出府
陈家二房正院的院子里跪倒一片。
大小姐早被抱走了,只留下当时看着她的奶娘跪在地上,春时和一干丫鬟婆子一道跪在她身侧,头也不敢抬。
大小姐的哭声好像还在院子里回荡一般,这事不算小,二夫人还病着,难不成要报给老夫人知道?若真是老夫人或者秦妈妈处置,她们这些人怕是没一个有好果子吃……
这么一想底下人齐齐抖了抖,深秋的冷风吹在身上,直冻得人打颤。春时也暗恨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她垂着脑袋思来想去,也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地大小姐会自己撞上来。
林氏屋里的门帘一掀,走出个高挑美丽举止大气的姑娘,秦妈妈紧跟在她身后道:“二夫人说了,表姑娘不必手软,该怎么罚就怎么罚,任他是谁的人都不行!有什么事二夫人替您担着,绝不会叫您吃亏。”
潘凤真便微微一笑,朝秦妈妈浅浅一福身:“二舅母给我这个脸面,我自是不会叫她失望的,妈妈放心吧。”
这声音温和,底下人一齐松了口气,原来竟是表姑娘来处理!丫鬟们想着表姑娘为人温和,待下人最是体贴,定不会为难她们,婆子们则想这表姑娘再怎么得宠也姓潘不姓陈,一个外姓人处置陈家的家务事,名不正言不顺,想来也就是高举轻放,她们算是逃过去了。
院里气氛一松,甚至有婆子不安分地动了动腿,长久不跪,她这腰腿哟,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