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浮,来,过来,不要拘束——讲讲你有何见解啊?”
曹操敲敲桌面,负手看着桌上铺开的舆图,扭过头亲切地招呼。
陈皎环顾四周。
曹老板一脸她二大爷般的慈祥,意义不明地微笑着。
荀攸立在桌前,广袖垂落在案上,低垂着眼睫,静若塑像,沉默无言。
郭嘉托腮看着辕门口,眼神飘忽。
陈皎思考了一下,谨慎地说:“……诸公皆在,小子不敢妄言。”
曹操一挥手,颇不耐烦:“将军们都不在!只有他两个,就怕的是你又缩手缩脚,倒是拿出当年击鼓骂我的气魄来——怕什么,你说就是!”
陈皎嘴角抽搐一下:“是。臣以为白马城……不可守。”
“哦?”
曹操略显诧异。
陈白浮此人也算很有性格,外温内烈,看着唯唯诺诺温驯安静,一张嘴总能吓人一个跟头。
若不是当年见过她在战场上气定神闲的样子,他还当真会觉得这小丫头和阿节差不多——尤其是那种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眼神,简直就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
可惜这人反复无常,貌似温良,实则狡猾……
曹操心中暗想,口中说:“何以见得?”
“守城总要有个目的。”
陈皎的经学水平一般,没有用先讲历史、再引诗书的汉末士人标配套路,老老实实说:“袁绍进攻白马,是为了渡河南下做准备。明公觉得把袁绍扼在河北,目前是否可行?”
曹操眯起眼:“那卿的意思是放弃此城吗?”
陈皎:“臣以为,白马城虽不可守,却也不可不守。至少,城内的民户甚多,要给他们转移的时间。不然,臣恐袁绍军会取食于民,更有甚者,烧杀抢掠,掘人祖坟……”
“白浮,且住。”郭嘉突然说。
陈皎转过头。
郭嘉像变魔法一样,从袖中取出三支竹简,笑道:“明公,不如这样,让嘉与公达、白浮各自写下一策,交予明公,倒可省却很多口舌,如何?”
曹操沉吟片刻,颔首:“好。”
郭嘉立刻抬身,一面将竹简递与荀攸和陈皎,一面深深看了她一眼,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陈皎:“……”
她提起笔,发觉郭嘉递给她的竹简明显短一截,似乎写不了几个字。
她沉吟片刻,觉得很不够她发挥,遂将竹简翻了个面。
讲究人是不会在竹简的背面写字的,但是她不是讲究人……
陈皎一愣。
竹简背面,有用茶水沾着点墨迹草草写就的一行字。
龙飞凤舞,言简意赅,很有郭祭酒一贯的风范:
卿其勿言!
翻译过来,你可特么闭嘴吧。
陈皎:“……”
她转头看向郭嘉,郭嘉若无其事地冲她挑眉一笑。
……虽然不知道又哪里说错了,但是这时候听他的总没有错。
她深吸口气,将竹简翻过来。
思来想去,遵循郭祭酒教导,只写了四个字,便用指腹暗中将竹简背面抹掉,倒扣案上,推了出去。
……摆烂了,提前交卷吧。
郭嘉早已将竹简推出来。荀攸也无声地放下笔,挺直身体。
“明公。”三人同声说。
曹操拿起三根竹简,看完,不由笑起来:“哈哈,诸君倒是都与我心意相通,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说着,他将三根竹简向案上一排。
三根竹简上,赫然都写着——声东击西。
“明公,攸以为,此计虽可行,却有一个问题。”
荀攸声音不高,语速缓慢,气度沉静。他和他的小叔一样,一举一动都合乎法度,此时端坐一旁,连衣袖的衣褶都纹丝不乱,在膝侧垂下优美弧度。
至于郭嘉……
她怀疑他是跽坐得腿麻,才故意在案上托腮,像是把上身重量压了过去。
陈皎自己的双腿也开始失去知觉,不由得很佩服地看着面不改色的荀攸。
不愧是颍川士族中为首的颍川荀氏啊。
论跽坐时长,朝中之人还没有能拼得过荀悦、荀彧和荀攸的。
陈氏虽然在曹魏后来风光过一段时间,但终究大浪淘沙,没能挺住,也是有原因的……童子功就不扎实!
她为什么就跪不住?显然是原主孩提时训练不够。
“宿主,你怎么不怀疑一下,是你自己性情散漫,疏于自我管理啊。”系统吐槽道。
陈皎:“……闭嘴。”
她从胡思乱想中抽身,听荀攸轻声说:
“军队调拨需要时间。不知白马城……能否在援军抵达前确保不陷?”
曹操沉吟着。荀攸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平和地望着曹操:“攸以为,眼下守不住。”
“——明公需要一位善战的将领,能苦守此城,为明公争取时间。”
三道各怀鬼胎的视线,齐刷刷落在陈皎身上。
陈皎:“……?!”
“郎君今夜便要走?!”
文君一面脚不沾地地收拾包裹,一面忧心忡忡地转圈,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