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皎正色:“查案。”
周瑜挑眉:“哦?”
陈皎大义凛然:“有人欲栽赃我陈皎——公瑾兄,请让我彻查此案,还我清白!”
她咳嗽一声:“不过,查案嘛,还是要我的兵顺手。”
周瑜镇守巴丘,不能久离,见孙策和陈皎都无事,旬日便赶赴巴丘。
镇守石城的程普也欲回到镇所,周瑜却邀他同行,程普推拒不过,只得一道。
“中护军,”程普与周瑜并辔而行,很不尊重地比划了个擦胭脂的动作,粗声大气,“你当真把兵还给那小女娃娃了?”
周瑜笑说:“八百人而已,她说得如此合情合理,瑜怎好不给。程公有何见解?”
程普哼了一声:“普是担心此女将兵,坏了江东的士气,并不是怕她再逃奔别处——反复无常一庸懦小女子耳,跑就跑了,真不知中护军哪里怕了她。”
周瑜正色:“程公难道不知,她在曹操处以三千新兵击破袁术事?”
程普:“运气而已,她归奉主公已久,未见什么了不得处!整日一问起来,这也不知,那也不知,天天日上三竿没踪影,一问就是在睡觉——恐怕抓只猫来放在她的位子上,也差不离。”
周瑜笑说:“只恐程公但见其表,未见其骨。”
“——报!”
周瑜和程普正又向争执的道路大步前进时,一个小校奔过来:
“中护军,探得陈将军侵晨时分,率八百轻骑突然向西北奔袭,现已至大江,似乎是要往河、洛一带去。”
周瑜一愣,垂下眼睫,没有言语。
程普:“……她当真连部曲也不顾,就带着八百人跑了?!”
小校说:“是,陈将军还说——”
程普:“还叫她个什么陈将军!”
“是,这陈贼还说,”小校抬起头,“——此奉周郎命耳!”
周瑜拧起俊美的眉峰,看起来略显愠怒。
陈皎跑就跑了,平白无故摆他一道作甚?
虽然孙策不会怀疑他,但江东上下亦非浑然一体——周瑜想到此,看了眼身边的程普——终究是祸患!
程普果然看向周瑜:“中护军,这……”
周瑜强压下怒气,笑说:“陈白浮此人轻而无信,剽而多诈,瑜早与主公说过,主公亦知,但借其将才一用罢了。”
他一面说,一面觉得不对,暗自思忖。
陈皎是出了名的流民将军,四处流窜,没有定日,众人悉知。但和她乱跑同样出名的,是她颇高的道德水准——与前主公、前同僚们向来是好聚好散。
我虽跑,但绝不卖你坑你,还替你保守秘密。
今日周瑜何幸,居然让陈白浮给坑了?
她……究竟是为什么?
周瑜心中猛地闪过一个念头。
程普说:“中护军,你还不快快去追姓陈的孺子?她尚未渡江,若是动作快,只怕还追得回,不然……于中护军声名不利。”
周瑜豁然开朗,厉声道:“快!速派人封锁巴丘驻军,内外不得出入——我部立刻随我回巴丘!”
程普一愣:“……这陈皎不会真是你派去的吧?”
周瑜抿唇不答,愤然看着程普——这就是陈皎要的效果。
陈皎之所以一定要放谣言,说周瑜放跑她,就是为了让周瑜不得不率兵追击八百骑,以自证清白。
而她只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她想要的,是留守在巴丘的辽东余部。
陈皎目前指不定人还留在巴丘左近,一旦周瑜出奔追击,她就带着辽东余部逃跑。
说穿了,不过是个声东击西的计策,但坏在是个阳谋。
除非周瑜能狠下心来,不顾嫌疑镇守巴丘,否则,陈皎必然能领着部曲全身而退。
可是,程普与他素来不睦——
周瑜这边八字没一撇,他已经在质疑周瑜放任陈皎出奔了。
周瑜咬牙:“程公不知,陈白浮必会使诈——”
他一瞬间千头万绪涌上脑海:
陈皎是把好剑,握在自己手里,当然值得爱护。若是要被敌人夺取,那还不如折断。
——可是,若是为了折断这把剑,埋下日后的祸患……
也未必值得。
陈皎算定了周瑜仔细考虑后,会选择什么。
……多亏陈皎秉性不强,近乎软弱,否则,倒是个逐鹿天下的强敌。
他深吸口气,缓和口吻:“程公所言甚是,瑜这便率军追击。”
巴丘。
暮色四合,军营低伏于黑暗,营火千点煞气收。
陈皎部来自辽东,与江东的士兵们风俗口音差异甚大,故别营而居。
此时,正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烤火闲聊。
蓦然,一支火把照亮夜色——
“将、将军?!”不知谁先叫了一声。
火光拓亮少女锋锐清秀的轮廓,如刀刻般,半明半暗。
陈皎手持火把,环顾四周,朗声说:
“诸公,陈皎欲往河洛一带,有愿从者乎?”
为了这番演讲,她打过许多稿腹稿,思来想去,总不大对劲——她一直觉得自己像屋大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