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氏跪坐在地上,灯光惨淡,映着她苍黄的脸,眼泪鼻涕横流,哭得狼狈不堪,眼角间残留着当年的风韵。
卫姝本有些生气,不是提醒过要小心吗?看到娘亲这样,又不忍责骂。
语气冷冷说道:“娘,别哭了,我已经养得差不多了,您再哭,眼睛红了,可就没什么理由了。再者,我也不是来看你哭的。”
俞氏连忙抹了抹眼泪,止住了呜咽,泪水在眼眶打转,眼前一片迷茫,透过它,俞氏看到了自己万人唾骂的结局。
卫姝对着一旁娘亲的心腹丫鬟说道:“思南,把所有书信拿出来烧了,灰尘扔进院中的井里,还有我手中的这几张。”说着,把从浩儿那拿到的书信递给思南。
“娘,还留有什么把柄没?”
俞氏回过神来,麻木地走到妆台前,拿了只木簪,这可是阮郎,亲手雕刻的。万般不舍地交给了卫姝。
卫姝随手拿给了思南,“一并烧了。”
又问了俞氏一遍:“只有这些吗?”
俞氏呆滞地点了点头。
思南领命退下。
卫姝又让清芷叫来了俞氏的乳娘冯妈妈,等思南回来,一并提醒几人,先前交代过的口供,再让冯妈妈去了趟梨园,做些安排。
俞氏看着女儿思前顾后安排的样子,心里充满了愧疚。
从前俞氏一直觉得,只有丈夫的爱,是自己活着的唯一理由。
虽然丈夫厌恶自己,但自己的四个儿女中,丈夫却极宠爱姝儿。为了让丈夫多来自己院内,卫姝自小,就被俞氏教些拙劣的谎言骗人留下,还被逼着讲其他姨娘的坏话。
若姝儿不愿意呢?俞氏便委屈地哭啊哭啊,诉说一肚子的委屈,叹自己可悲的命运,一遍遍强调自己为儿女的付出,只要这样,姝儿就会乖乖听话。
后来,俞氏发现卫姝的哭是最管用的,便会偷偷掐着卫姝,逼她哭。反正她永远不会说是娘亲,自己编什么理由都行。
夜里,没人时,用细绳抽打,逼卫姝学会收放自如地哭,其他姨娘都会,自己偏不会,但自己的女儿,一定要学会,只有学会这个,才能讨得未来丈夫欢心。
姝儿病时,丈夫就会来院子里时时探望,为了能让丈夫来久一些,俞氏会偷偷倒了卫姝的药,让卫姝的病,好得很慢很慢。
姝儿十岁那年,病情险重,差点死去,小小的手抓着自己,不停叫着娘亲。
俞氏看着这幼小的身躯,日夜被疾病所折磨,才幡然醒悟,自己都做了什么?这是一个娘亲会做出的事吗?恍惚中,俞氏想起了多年前遇到的那个风尘女子。
那年,俞氏和丈夫才成亲两年,脾气火爆,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知道丈夫喜欢去青楼找一个叫嘤嘤的女子。便来到青楼大闹,非要叫老鸨把女子交出来。
老鸨为难极了,女子却不慌不忙地走下楼来,容貌出尘,仪态风流,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俞氏自是气急了,挑着最肮脏恶毒的话骂了出口,说着这女人如何生来下贱,若不是有人拦着,早就撕烂了女人的脸。
女子突然大笑起来,说道:“嘤嘤自是生来下贱又如何?我身上所穿,口中所食,皆是自己所挣。而你们这些达官夫人呢?不是靠父兄,就是靠丈夫,真是好生高贵。”
“再者,嘤嘤从小苦学,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游遍情场,能与任何男人谈笑知心。而你们会什么,不过女红刺绣,絮絮叨叨,俗不可耐,惹人心烦。”
“本本分分,死板愚钝,相夫教子,守成一个黄脸婆,却又来怪丈夫不选你们?可笑可笑。”
俞氏虽气,何奈嘴笨,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那女人接着说道:“嘤嘤虽出生低贱,却也丝毫不羡慕你们这些夫人,因为你们,比我这低贱之人还要可悲。”
“要是你家老爷有了新宠,嘤嘤也不在乎,自有其他情郎相伴,哪像你,守着一个人,夜夜独守空房,嘤嘤都忍不住可怜夫人呐。”
俞氏气急了,骂道:“你个妖妇,真是满嘴胡言乱语。”
“夫人,男人可不喜欢善妒的女人,嫉妒,可是会让人变丑的。男人嘛,不就那么回事,何必气急败坏得像条狗一样。”
周围人都掩嘴笑了起来,俞氏狼狈极了,她抬头看到女子笑得肆意风流,引得周围男子春心荡漾,心中,产生了一种可耻的羡慕。
她以为出生是每个青楼女子的痛处,她以为风尘女子必自卑。却不想,这女子如此不知羞耻,可为什么,不知羞耻的女子如此夺目,把自己衬得丑陋不堪。
后来,丈夫曾有心纳女子为妾,竟被女子拒绝,再后来,女子不知去了何处,成了丈夫心头永远的朱砂痣,而自己呢?丈夫的厌烦日益加深。
俞氏被卫姝的声音唤回了现实,看到女儿抓着自己的手,柔声说道:“娘亲,没事的,你只管照着以前我交代给你的说辞就行,一切有我,你放心就行。再说,泄露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不是大事?”俞氏一想到后果,就慌乱不已。
“到时候,我自会死死哀求爹爹,权衡利弊,只求保住娘亲的名声,以性格不合为由和离,娘亲的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