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熟练的将她的双腿束缚在支撑架上,冰凉纤细的导管刺进她身体的那一瞬间,她才闭上了眼睛。
意识在霎时消失不见,她倏然坠入了一片白茫茫的虚空之中。
感官消失的前一秒,她终于收敛了嘴边的淡笑,在心中默默说了一句:“对不起。”
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躺在了休息室里,手背上还挂着点滴,麻药刚过,她脑子还一时有些发懵。
迟钝的转过头去,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从进手术室到现在,仅仅过去了十几分钟。
她却像是历经了半生那样漫长。
回神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她与ta,她与他,再无一点牵连和羁绊。
手起刀落,痛快万分。
她心里弥漫上一层残忍迟钝的快意。
南风安静的躺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时,便扯掉了手背上的针头,她控制不好力度,血珠一下子冒了出来,她用药棉随意的擦了擦,然后下床,走出了休息室。
现在的医学技术真的是高超的不得了,之前她以为,结束之后总会感到疼痛或是不适,可事实是,除了双腿有些发软之外,她哪里都不疼。
就是心里有点空,不知道该用什么去填补。
南风出了医院大门,时间刚刚好,远远的就看见了舒嘉的车开了过来。
可车子还没开到身前,突然从马路另一侧窜出一辆车来,车身猛地一个甩尾,死死停在她前面。
南风心里突然一抖,就见季逸风一般的从驾驶室跳下车来,车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此时的季逸没有了之前印象中的半分从容内敛,他几步到她面前,抓起她的手腕,将人狠狠向前一扯,南风腿还发虚,这一下,几乎被他拽了一个趔趄。
季逸双目赤红,几乎要将她纤细的手腕捏碎一般,他恶狠狠的盯着她,沉声问:“我来晚了?”
许久不见,他的头发长了一点,额前有几缕碎发在风中轻摆,南风没想到会在此情此景下再见到他,此时却只能看着他的眼睛,平静道:“嗯,晚了。”
季逸的眸色陡然变得凶狠异常,那眼神,恨不得要将她挫骨扬灰一般,南风目光不闪不避,直直望着他掀起惊涛巨浪的眼风,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都在微微发抖。
许久之后,季逸再开口,声音中居然带了一丝哽咽:“你......你怎么敢......?!”
她心里空了的那一部分,终于泛起了麻麻酥酥的疼,疼的隐忍,疼的不动声色。
南风挣开他的手,转了转酸疼的手腕,冷笑道:“没什么敢不敢,不做,难道生下来?”
她平静无情的表情和语气终于激的他狂怒,他知道她对于血缘的漠视,但之前却固执的认为,她只是没有经历过亲情多所带来的别样的温暖,假以时日,她总会明白,那是世界上最深入骨血的眷恋。
可此时,他才真正对她感到灰心绝望,没想到她的心,竟然硬成这个样子,他捂不热,谁也暖不了她。
季逸点点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这是你的报复?”
南风扯了扯嘴角,却说:“谈不上,只是不想以后麻烦。”
季逸死死攥着拳头,费劲了全身控制着勃发的怒气,看着她清冷的双眸,一字一句:“你说我狠,可是秦南风,这世界上有谁能狠得过你?”他自顾点了一下头,说:“行,我认了,从今以后,要是再多看你一眼,我跟你姓!”
他说完,大步回到车上,车子离开前的一刻,听见她的声音从车窗外飘进来,淡漠的,没有温度的:“那这次,你最好管住了自己,孙子当一回就够了。”
季逸的薄唇绷成一道直线,大力挂上前进挡,车子‘蹭’的一下飞窜出去。
舒嘉走上来,在南风身边站定,看着她血色全无的脸,轻声说:“我让他来,不是想听你说这些话的。”
南风已经有些站不稳,稍稍攀着她的手臂,往车旁边走去:“我知道,不过,除了这些还能说点什么?”
舒嘉扶着她上了车,她虚弱的瘫在座位上,舒嘉替她系好安全带,才回到驾驶位,说:“为什么不告诉他,你是因为生病......”
南风无力的摇摇头,声音轻的像是听不见:“告诉他有什么用?以后呢?他会因为怜惜而原谅我,甚至原谅晓晓?况且,就算他一辈子都不知道,我命大,活着把这个孩子生了下来,未来呢,我该怎么对ta说?说当年因为你妈妈的一个疏忽,撞死了你的亲叔叔?”南风闭上眼睛,苦涩的笑了笑:“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
况且,就算季逸了解了一切真相后,愿意和她一起保守秘密,又有什么用,她是个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全凭运气和老天愿不愿意眷顾的人,这样的人,哪有资格将今后不知道哪一天就突然降临的痛苦,强加在另外一个幼小的生命身上。
她更不想季逸因为她的病而给予的同情和悲悯,怜悯和包容这种东西,她从来不需要。
所以,就这样吧。
她问舒嘉:“有没有烟?”
舒嘉含着泪点点头,掏出烟盒,拿了一根放在她的嘴边